筆趣閣 > 醫者無眠 >1029 抽根菸吧
    急救車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撕破寧靜的夜空。

    吳冕手裏拿着黑色的對講機,穩穩坐在總值班的桌子後面,等待迎接患者。

    第一名進來的患者是女患,大約三十多歲,她的眼神裏透着一股子怯意。可是當她看見戴着黃色大兔子耳朵,站在一邊的吳冕,微微一怔,有些恍惚。

    陪她進來的是一名護士,給她安排了位置。

    一路上護士溫言細語的講述有關於方艙醫院的一切事情,儘量化解患者心裏的恐懼。

    患者不斷回頭看着吳冕頭頂的大兔子耳朵,萌噠噠的,心中的怯意都被衝散了許多。

    吳冕知道,此時此刻語言能起到的作用有限。被通知來方艙醫院的人早就上網查找資料,現在社交媒體上說什麼的都有,具體怎麼篩選信息,還要看患者本人的主觀意願。

    來到牀前,護士給她拿了一件統一制式的羽絨服,又把一個塑料箱子送給她。

    箱子裏裝的是各種生活用品,不管患者有沒有準備,或者遺漏了什麼,都能在箱子裏找到最基本的物品。

    保障最低需求,方艙醫院能做到的都儘量做到。

    看着一箱子的生活用品,女患者有些喫驚,隨後她的情緒似乎好了一些,和護士小聲交流了幾句。

    吳冕靜靜的看着,最好的什麼事情都別有,他心裏默默唸叨着。心臟砰砰砰的跳動,吳冕感覺有些緊張。

    患者越來越多,幾乎所有的患者都對方艙醫院抱有一定的戒心。有的人甚至面色凝重,隱約有敵意。

    但無論如何,他們還是口嫌體直的來到方艙醫院。

    這些恐懼、敵視的情緒吳冕懂,在這種時候被拉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沒誰會沒心沒肺的笑。

    哪怕是吳冕把自己替換到患者的位置,被拉到一間體育館,周圍都是身穿防護服的醫護人員,那種感覺像是生化危機。

    一想到電影,吳冕就嗤之以鼻。

    國外也就拍個電影的本事,所有能量都用在宣傳上,真正做事約等於零。

    不過這種針對於末世的宣傳也給眼前的工作造成了天大的麻煩。

    比如說傳染病類型的片子,被送去隔離的人全部被“毀滅”。

    那種震撼的場景吳冕沒法說,他估計貝拉克教授心裏想的方艙醫院、網絡上很多人認爲的方艙醫院甚至來這裏的患者想的也都是這種畫面。

    患者大多抱着自己死也不能拖累家裏人的態度來的,一死了之的心在距離“死亡”越來越近的情況下會隨之崩潰。

    求生的念頭下,患者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吳冕都不會覺得奇怪。

    這也是集中隔離最大的難點。

    患者越來越多,一個、十個、百個,空蕩蕩的天河客廳漸漸被裝滿。

    輻射周圍的輕症患者經過檢查確診後被送來,他們大多很忐忑的坐在牀上,不知道下一步會如何。

    也有心大的,來了倒頭就睡,估計是在家休息不好,來了方艙醫院反而放心。

    “沙沙沙~~~吳老師,吳老師~~~”

    “我在,說事。”

    “d區12號患者要請假。”

    “不給。”吳冕堅定說道。

    他隨即站起來,“我這就過去,你先穩住他,問問他爲什麼請假?”

    ...

    對講機裏沉默了一下,隨後醫生說道,“您來之後再說。”

    吳冕心頭一緊,他能從d區醫生的口吻裏聽出來情況不對。

    考驗來了!

    沒想到剛剛開艙,就遇到了難題。

    這是大考,成績如何很重要。

    邁出的每一步都很沉,吳冕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周圍吵雜的人羣都漸行漸遠,天地之間連方艙醫院都消失,只剩下自己通往d區的那條路。

    來到d區,吳冕見一個年輕男人正拉着d區值班醫生的防護服苦苦哀求。

    “怎麼回事。”吳冕沉聲問道。

    值班醫生哪怕見過傳說中的吳老師戴着大兔子耳朵,很不嚴肅的坐在住院總的桌子後面,但此時看到,依舊怔了一下。

    年輕的患者也怔了一下,他小聲苦苦哀求,“醫生,我就請兩個小時的假。”

    “吳老師,他父親去世了。”值班醫生語氣低沉的說道,“患者想去定點醫院看最後一眼。”

    護士的聲音很低,透過厚厚的口罩、面罩,帶着無限的無可奈何與悲涼。

    “您叫什麼?”吳冕問道。

    “洪鐵峯。”

    “跟我來。”吳冕說道,“你繼續巡視,有事情抓緊時間彙報。”

    “好。”值班護士把棘手的事情交出去後,心裏說不上輕鬆,反而空落落的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和在醫院收了一個棘手的患者,經過全院會診後轉科的感覺不一樣,她的心裏隱隱有些難受。

    “洪鐵峯,假不能給你。”吳冕說道。

    “醫生,我不是故意搗亂。”年輕患者哀求道,“我知道大家都不同意,但我剛接到定點醫院的電話,我就想去看看我媽媽最後一眼。”

    “傳染病的隔離制度是這樣的。”吳冕帶着洪鐵峯來到一個角落,耐心的講解道:“患者去世後由專用車輛送到殯儀館,您就是現在過去,也看不見人。”

    “……”洪鐵峯怔了一下,淚水止不住的奪眶而出。

    “節哀。”吳冕輕聲安慰:“去了也找不到人,而且按照規定,不能給你假。”

    “我……”年輕男人擦着眼淚,可是眼淚卻不爭氣的不斷流出來,怎麼擦都擦不乾淨。

    “抽菸麼?”

    “抽。”

    “帶了麼?”

    “帶了。”

    “我陪你找個地兒抽根菸。”吳冕道,“在這裏哭,別人看了會害怕。”

    洪鐵峯點了點頭。

    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和吳冕來到一條室外通道。

    周圍沒人,洪鐵峯失聲痛哭,“醫生,求求您幫我聯繫一下好不好,我就看一眼,就一眼!”

    吳冕嘆了口氣,聲音隔着厚重的防護服有些縹緲。

    “抽根菸,冷靜一下。”吳冕輕聲說道。

    年輕的漢子也沒掙扎,蹲到地上抱着頭痛哭。

    吳冕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聲的也一起蹲下,在洪鐵峯的身邊默默陪着他。

    幾分鐘後,哭泣的聲音稍緩,吳冕說道,“哥們,歇歇,日子還得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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