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亮側着身子，聽三院的主任用這種語氣說話，心裏有一陣莫名的慶幸油然而生。
這肯定是全國的大牛，自己應該是有救了！
“boss，套套我撕開了？”
“嗯。”吳冕點了點頭。
米亮怔了一下。
給自己做手術的人的確是大牛，這一點他絲毫不懷疑。
剛剛飛揚跋扈，說話杵倔橫喪的麻省總醫院的教授此刻都溫和了許多，甚至帶着點卑微，要給自己做手術的人是什麼層次、身份，那還用多說麼？
可是……
套套是個什麼鬼！
一瞬間，各種小電影裏的情節分沓而至。
疫情愈演愈烈，一羣不法分子利用這個空檔實施犯罪行爲，而自己正光着屁股、側身躺在做腸鏡的牀上；身後，幾個猥瑣的男人正在撕開一包套套……
我勒個去！
米亮瞬間精神，這些天的疲倦、茫然、無奈、傷感蕩然無存。
他一下子坐起來，瞳孔中散發着恐懼與無助，想跳下牀，試試看能不能逃走。
“嗯？”吳冕微微皺眉，“陳主任，術前沒和患者說？”
“呃……”陳主任拉住米亮，“你幹什麼，趕緊躺回去，馬上就要做手術了。你這麼劇烈的活動，萬一瓶蓋劃破腸道怎麼辦！”
“你……你……你……”米亮看到了熟悉的套套外包裝，他驚恐萬分，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唉。”吳冕深深的嘆了口氣，畢竟不是自己的醫療組，好多事情都要親力親爲。
這很煩。
“米亮，是吧。”吳冕儘量溫和的問道。
“我……是，你是誰？”
“來給你做手術的醫生。”吳冕道，“把褲子穿上吧，我給你畫圖講講手術怎麼做，說完你就清楚了。”
“吳老師，不用吧。”陳主任瞪了米亮一眼。
“還是講一下，要不然患者處於緊張狀態，迷走神經興奮導致平滑肌痙攣，術中可能有嚴重的意外情況。”吳冕也不着急，走到角落裏的桌子旁，拿起一張紙，用原子筆在上面畫着圖案。
說了兩句後，陳主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張素描草圖，像是釘子一樣釘在上面，拔都拔不出來。
粗略一看，幾條不間斷的曲線很快被勾勒出解剖結構，原子筆就像是一柄手術刀，切開虛空，打開大體老師的肚子，裏面的臟器看的一清二楚。
而且是可透視模式，視野焦點聚集在結腸肝曲位置，一枚瓶蓋兒赫然出現在那裏。
甚至吳老師還畫上去很多逼真的齒，看着……就像是一枚真正的啤酒瓶蓋。
“醫生，你畫的真好。”
“給患者講述手術過程的時候練出來的，當一年住院總全都學會了。”吳冕笑了笑說道，“喏，啤酒瓶蓋上有21個齒，雖然沒辦法和刀刃比，但是比腸道銳利多了。”
“21個？”米亮怔了下。
“嗯。”吳冕點了點頭，“具體不展開講，你回去自己找就行。”
吳冕繼續完成素描。
雖然並沒有用多少筆力，但陳主任依舊在素描上看出來固有層、周圍毛細血管網、甚至連乳糜管、小腸腺都看的一清二楚。
該怎麼做，吳冕解釋的很清楚，步驟也不難，類似於把大象裝冰箱分幾步。
幾分鐘後，吳冕放下筆，問道，“您還有不理解的麼？”
米亮怔怔的看着草圖，腦海裏回想的都是瓶蓋被套套裝進去，然後順着腸道拽出來的情形。
他搖了搖頭。
“放心，手術我親自做。”吳冕淡淡說道，“只是一個小手術，要是沒問題，麻煩您擺好體位。”
體位……
米亮的心裏瞬間又邪惡了。醫生看起來倒是很溫和，可自己怎麼會邪惡呢？平時自己不是這種人啊。
可能是……米亮腦海裏有無數念頭，看小電影害人啊。
“吳老師，這份草圖能給我麼？”一個小護士問到。
“可以啊。”吳冕眯眼，微微一笑，順手簽了個名。
小護士如獲至寶，在陳主任刀子一樣犀利的目光下毫不猶豫的收起草圖，寶貝一樣藏起來。
“準備吧。”吳冕道。
“boss，你什麼都好，就是術前和患者說的太多。”貝拉克教授嘮叨道。
“這種工作本來應該是你做的。”吳冕冷冷說道。
“……”
貝拉克教授快速打開包裝，把套套取出來，捋開，放在手心裏。
吳冕操作腸鏡鉗子，夾住套套的邊緣，緩慢的順着纖維腸鏡送進去。
屏幕上淡紅色的腸壁微微蠕動，各種轉彎位置也不見吳冕有特殊動作，腸鏡順暢的來到結腸肝曲的位置。
腸鏡鉗子帶着套套的邊緣貼着腸壁微微用力，頂出一點點縫隙。沒等陳主任、貝拉克、米亮看清楚，下一幀畫面裏瓶蓋兒已經有一半進入套套。
另外一個腸鏡鉗子牽拉對側套套，把瓶蓋兒裝進去，雙鉗還做了一個交叉，像是拎塑料袋的時候繫了個釦子，把套套出口簡單封閉，隨即開始往出拽。
陳主任毫不懷疑哪怕是吳老師想打個蝴蝶結，在腸腔狹窄、逼仄的空間裏依舊能輕而易舉的做到。
“結束了。”吳冕微笑着取出裝着瓶蓋的套套，把這東西給米亮看了一眼，摘掉手套，轉身去洗手。
“牛逼！”貝拉克教授壓低聲音驚呼。
“以後再遇到類似的情況，別開腹。”吳冕道，“你畢竟是我醫療組的成員，說出去會讓梅奧、克利夫蘭的那羣人笑話。”
“那羣碧池們肯定做不到！他們的想象力極限都達不到你最低的水平，boss，你就是醫療……”
“閉嘴。”
“吳老師，您這手法……”陳主任怔了半晌，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該用什麼形容詞來形容剛剛看到的操作。
遊刃有餘？
還是庖丁解牛？
不對，庖丁解牛適用於外科手術。操作沒什麼難的，主要是思路——天馬行空。
陳主任一邊胡思亂想着，一邊陪吳冕走出內鏡室。
“很簡單的操作，主要是用東西裝着瓶蓋兒的想法比較少見。”吳冕眯眼，微笑說道，“有了思路，下次遇到類似情況就很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