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搜神記 >第四章 青丘美人
    樹影閃掠,星光亂舞,風聲呼呼。

    那紫衣女子風行極快,一盞茶的工夫,已經穿過樹林,將蚩尤拋在數十丈後。

    蚩尤本就不擅長御風術,又逢大戰初畢,經脈受損,真氣調集不能隨心所欲,追趕起來極是喫力。但事關纖纖下落,心中憂急,咬牙振奮精神,窮追不捨。

    紫衣女子始終不回頭,匆東匆西,繞折奔行。她所選路線,均是極爲兇險曲折的所在;險壁飛瀑,刺木灌叢,穿梭自如。

    疾奔了半個時辰,紫衣女子突然頓住;前面天藍如海,星辰欲墜。狂風呼卷,四壑林濤不絕。竟是個千仞懸崖,已無路可走。

    紫衣女子衣袂飄飛,黑髮卷舞。駐足片刻,突然奔上懸崖,朝下奔踏崖壁一路衝將下去。蚩尤想也不想,也—躍而出,陡然垂直朝下,急速踏壁狂奔。

    兩人前後相隨,在筆直峭立的千仍崖壁上御氣疾行。

    紫衣女子格格脆笑,雙臂一張,身形曼妙地翩翩飛起,乘風滑翔,從對面山崖那犬牙交錯的嶙峋兀石之間穿過,足尖一點,又高高飛起,轉眼已到了彼山百丈開外。

    蚩尤待要收勢調氣,御風追行,但方甫用氣,心窩突然撕裂般地劇痛,彷佛當心被紮了數十刀,真氣迸散。他低喝一聲,豆大的汗珠瞬間進飛出來,全身衣裳盡數溼透。

    眼前一花,全身無力,登時朝下疾速摔落。耳邊聽見那銀鈴般的笑聲,在山谷間迴盪。

    萬丈懸崖,白霧悽迷橫鎖;冷風如刀,劈面刮來。蚩尤神志稍稍清醒,咬牙強忍那撕心裂肺的疼痛,猛地吸了一口氣,聚意凝神,將丹田真氣一路調集,集結右臂,反手霍然拔出苗刀。

    綠光從手腕上閃入刀柄,刀鋒亮起一道眩目的光芒。念力及處,紅影亂舞,咿呀聲起,十曰鳥“撲撲”飛出,盤旋繞飛,將他接住。

    蚩尤心如萬蟲噬咬,周身每一處都隨之劇痛震盪,大汗淋漓,面色慘白;咬緊牙關,不發出一聲呻吟,意念積聚,駕御著太陽烏,展翅高翔,朝著紫衣女子追去。

    那“兩心知”肆虐益盛,蚩尤幾次險些便要疼痛得暈厥。但他憑著堅韌的意志力,竟然苦苦支撐,保持清醒,始終駕鳥緊隨紫衣女子之後。

    紫衣女子的曼妙背影,那擰身踏步,御風飛行的身姿步法,都與昨夜纖纖像極。迎風吹拂的夜風,帶來她身上絲絲縷縷的幽香,也同昨夜纖纖身上的妖異體香完全一致。

    蚩尤忍痛追行,心中越來越是驚疑,那莫名的不祥之感迅速擴散,竟比那鑽心的劇痛還要強烈,讓他喘不過氣來。內心深處,那個始終不敢思量的念頭緩緩浮起,越來越清晰——難道昨夜自己追逐的纖纖,不是真正的纖纖,而是這女子喬裝所化?

    心中劇震,許多疑惑與不解處突然冰雪消融。

    這個念頭昨夜便曾在腦海中閃過,但當他面對那春花燦爛的笑靨,聽到那嬌脆婉轉的聲音,所有的疑慮便又立時風消雲散。特別當他在竹林之外,聽見她呼喚“魷魚”之時,更是心醉神迷,再無疑慮。

    是了,倘若那纖纖果真是假的,她爲何又知道這私密的稱呼呢?心中疼痛忽然加劇,原本篤定的念頭又迷糊起來。猛地吐納真氣,意守丹田,屏卻浮念,忖道:“罷了!多想無益,先一路追行,看她往哪裏去!”

    紫衣女子似是知道無法將他擺脫,索姓放慢節奏,飄落在地,款款而行。

    過了片刻,蚩尤心中那“兩心知”怪蟲也逐漸安穩下來,疼痛漸止。蚩尤調整真氣,躍下鳥背,尾隨其後。十隻太陽烏則昂首挺胸,闊步而行。偶爾振翅撲瘻,立時捲起陣風。咿呀怪叫,葉木簌簌,林鳥驚飛,衆多麋鹿、虎獸也聞聲而逃。

    天色將亮,幽藍朦朧的林中,晨霧瀰漫,溼氣甚重。滴下的露水滲透鞋底,洇入麻襪。舉步踩在厚厚的落葉上沙沙作響,在寂靜中格外清脆。

    巨樹參天,藤蔓四垂。紫衣女子分花拂柳,婀娜而行,不緊不慢。那雪白的赤足,交錯款擺,似乎隱隱合著某種韻律,說不出的優美,說不出的魔魅,似乎每一步都踩在蚩尤的心絃上。

    她的紫色腰帶上,垂懸著一個冰蠶絲袋,蚩尤青光眼望去,裏面似乎是個紅色瑪瑙似的東西,輕輕搖擺,撞擊著那浮凸豐盈的臀部,蚩尤看了兩眼,登時口乾舌燥,不敢多望。

    紫衣女子旁若無人地漫步,低低地哼起歌來。嗓音略帶沙啞,低沈婉轉,彷彿在他耳畔低語哼唱。偶爾頓挫的鼻音,摩挲得他耳根都有些發癢:雖聽不清歌詞,但那歌聲妖媚溫柔,似乎與先前在林中河邊,[***]洗浴時所唱的一樣。

    蚩尤才聽了片刻,腦海中就突然閃過她雪白妖嬈的胴體,登時面紅耳赤,一道熱火從小腹直竄全身,立時收攏心神:心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這妖女定然不是纖纖!

    纖纖怎會唱如許銀邪妖異的曲子?”一念及此,登時對這女子起了說不出的厭憎之意,她的魅惑力也似乎在剎那間蕩然無存。

    兩人一前一後,不緊不慢地漫步行走。清晨時,朝陽紅豔,層林染金,山林中水霧逐漸消散。蚩尤將十曰鳥封印苗刀,負刀而行。

    兩人又如此走了半個多時辰,終於下了這片巍峨山林,到了平原上。

    萬里麥田,金穗如浪。紫衣女子從田埂上曲折穿行,沐著陽光,髮絲裙角飛揚卷舞,宛若透明一般。田中的男子瞧見她翩翩走過,蝴蝶追隨,都怔怔地放下手中的活兒,直楞楞地瞧著,直到她消失在麥浪之中,方纔回過神來。一個男子失魂落魄地望著,手中鐮刀機械似的揮舞,割著麥穗,突然“哎喲”一聲大叫,險些將自己的手指一齊切下。

    牛羣擡首低鳴,紫衣女子格格嬌笑,蝴蝶般翩然穿梭,掠到了宮道上,朝北而蚩尤依舊遠遠的隨行其後。見她漫不經心,東張西望,似乎隨意亂逛,心中頗有些不耐,直想衝上前向她質詢。但此女妖異詭祕,並非尋常之輩,又與昨曰的纖纖似有微妙關係,自己這般強行質詢,只怕適得其反。既已花費這麼多時間,倒不如耐心追隨,瞧她能要出什麼花樣。

    又走了半個時辰,紫衣女子突然擡頭看看太陽,又低頭看看影子,側頭冥思片刻,驀地發足飛奔。赤足一點,翩然乘風而起,空中踏步,急速朝東北奔行。

    蚩尤立時調息御氣,全力追去。暖風吹來,麥香陣陣。突然心中一疼,那刀絞蟲噬般的尖銳劇痛又排山倒海般襲來,真氣崩散,汗如雨下,蚩尤“啊”地一聲,險些從空中摔下。他心中罵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定是這妖女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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