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烈明 >第六十九章 攔路
    渾渾噩噩的陳圓圓,直到出宮也沒想明白究竟發生了何事。在王承恩的調配下,立刻便來了幾名生面孔的宦官,將陳圓圓的一應行李收拾停當,又裝上了一些御賜的金銀布匹。上車前,王承恩叫住了陳圓圓。

    “公公還有何吩咐?”陳圓圓恭敬行禮,神色卻有些茫然。

    “你爲何在陛下面前推崇朱平安的詩句?”王承恩冷然問道。

    陳圓圓咬了咬嘴脣,“民女在中都時曾得朱大人仗義相救,況且他的詩句卻有不俗之處,爲開解陛下,民女斗膽進呈此詩!”

    王承恩上下打量着陳圓圓,凝重的臉色漸漸舒緩開來,“原來如此,倒是咱家想的多了!”

    王承恩從懷中掏出一張名剌,遞給陳圓圓,“聽聞你已是無親無故,再回江南也是不妥。此次回嘉定伯府,嘉定伯他老人家定然遷怒於你,將咱家的名剌給他看,就說是聖上囑咐,將你暫時寄養於他的府上,以後另作安排!”

    陳圓圓躬身稱是,卻是不明白這內官是何用意。

    上得馬車,幾名宦官前後伺候着向西華門一路而來。卻沒注意到,樂志軒旁邊的樹叢中鑽出了兩個俏麗的身影,其中一個身量矮一些的宮裝女子指着陳圓圓的馬車說道:“木姐姐,看到沒有,適才便是那名喚作陳圓圓的女子,確實是生的國色天香,也難怪你如此的不放心!嘻嘻!”

    被那宮裝女子取笑,另一名身量較高的女子顯然是有些害羞,輕拍宮裝女子的肩膀,“莫要胡說!”

    宮裝女子輕吐香舌,轉而有些氣憤。“這女子甚是狐媚,難怪太子哥哥因此大發雷霆,說是嘉定伯禍亂內宮,其心可誅。還好,現在給父皇趕出了宮城!”

    聽到太子的名號,另一名女子神色一黯,閉口不言。但宮裝女子卻是來了淨勝,拉着她便往前走。“木姐姐,且看我爲你出口惡氣!”

    ……

    嘉定伯府位於西華門外的小時雍坊,緊鄰太僕寺。據說當年,信王間登基後不久,因爲田貴妃受寵,便將原弘治、正德年間的內閣名臣李東陽的府邸賜給了田弘遇。周奎由此不滿,找到皇帝和皇后鬧了好幾次。

    皇帝無奈,深知自己的這位老丈人雖然不愛權術,但因爲是小門小戶出身,卻是對金銀有着無法抗拒的貪慾。於是便將石虎衚衕附近的一座大宅子賞賜給了他,周奎這才罷休。

    走這一路,陳圓圓聽着周圍幾個宦官嘰嘰喳喳,總算弄明白了今日的事由。

    原來,九月二十三,關外的韃虜再次寇邊南下。卻是繞道蒙古,自密雲東面的牆子嶺,喜峯口東面的青山口,相繼突破長城防線。左右兩路大軍,分別在睿親王多爾袞、貝勒嶽託的率領下,向着定州、高陽、武邑一線攻擊而來,總兵力號稱十萬。一時間北直隸全線告急。

    九月二十四日,京師關閉四門,宣佈城內戒嚴。朝堂之上,亂的如同菜市場一般,到了今日,崇禎皇帝在下定決心,召集宣大、陝西兵馬入衛馳援京師。但是否徵調正在剿滅亂匪的洪承疇以及孫傳庭等部,卻始終沒有一個準主意。直到剛纔,爲了確保京師安全,崇禎皇帝這纔拿定了主張。

    可京城之內,各種傳言依然是喧囂塵上。人心浮動,軍心動搖,未見韃虜的影子,城內已經顯現出混亂的苗頭。各大坊市的商戶紛紛關門閉戶,就連往常熱鬧非凡的酒樓、賭場都一下子冷清下來。一些官員和富豪大戶已經在準備着將細軟和家眷送往南方避難,目前也就是在等待進一步的消息。

    京城市面上一日數驚,背插着奪目紅旗的信使往來不絕,不說別的,但是從那些信使、驛卒凝重、緊張的神色中,京師百姓便能從其中捕捉到不少的訊息。

    總的來說便是,前線戰事堪憂啊!

    車馬進了石場街,就連幾個隨行的宦官都開始嘀咕起來。往常熱鬧繁華的街市如今卻是門可羅雀,就連官宦人家的府邸都是大門緊閉。馬車行進在平整的路面上,車輪碾壓地面的聲音清晰可聞,更顯出整個坊市的荒涼。偶有經過的行人,都是背了數量不少的糧食袋子,急匆匆的跑步前行,連打量車馬的人都沒有。

    “難道說,韃子就要打到京師了?”一名宦官實在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便落在了他的臉上,坐在車架前的宦官頭子鐵青着臉說道,“這樣的話你也敢胡說,小心被有心人拿住,割了你的舌頭!”

    捱打的宦官也不敢還嘴,只得暗罵自己多嘴。

    向西拐了一個彎,進入李閣老胡同,前邊不遠處便就要到達周奎的嘉定伯府。宦官頭目沒好氣的看看幾名手下,吩咐道:“都給咱家管好自己那張嘴,到了嘉定伯爺的府上誰要是敢胡說八道,咱家要他生不如死!”

    話音未落,車伕卻一下子拽緊了繮繩,馬匹受不了這樣的大力,籲溜溜一聲長嘶,掙扎了幾下,這才停了下來。

    “狗奴才……!”宦官頭目剛要喝罵,卻一眼看到了擋在路中間的那個人影,激靈靈打個冷戰,連忙跳下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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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此時已近黃昏,陰沉沉的天空烏雲密佈,顯然是要起風了。京師每到秋天便是如此,狂風大作之時,砂礫漫天,以至於對面來人都未必能看的清楚。此時雖未起風,但能見度卻是渾濁了許多,還好那宦官頭目眼尖,總算認出了擋路的這位主子。

    “哎呦,殿……!”

    宮裝女子依然換了一身青色的比甲,手臂一擡便硬生生將宦官頭目的話給憋了回去。

    宦官頭目頓時會意,眼前的這位主子可是他惹不起的人物,莫說是他,就算王承恩和曹化淳以及王德化親至,也未必敢忤逆她的意思。這位主子雖是女子,但行事作風卻頗有男子氣概,雖待人親和,但發起脾氣來,也就是皇帝和皇后能壓得住她,等閒的幾位貴妃娘娘都未必能攔得住她。

    走近幾步,宦官頭目壓低了聲音,“殿下,您怎麼到這裏來了?眼見着要起風了,莫不如奴婢等人儘快將您護送入宮,也免得陛下和娘娘擔心啊!”

    宮裝女子卻是毫不在意,手中握着一把精緻的馬鞭,很隨意的看看身後不遠出的馬車,做個鬼臉,轉過身來,示意宦官頭目退到一旁。

    指着陳圓圓的馬車問道:“這裏面便是我外公送到宮中的女子嗎?”

    宦官頭目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上已是見了汗跡。雖然不能明言,但磕頭還是可以的,就跪在這青石板鋪就的路面上,腦袋不斷的和路面進行着親密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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