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烈明 >第四十三章 奉賢堂
    宜興奉賢堂沈氏一脈,雖然如今已經名聲不顯。但常耀卻是瞭解到這個家族背後的一些軼事。十數年前,榆次常氏走出山西,力圖將生意向江淮一帶發展,便是得益於沈氏的幫助。這一點,也只有常氏的幾個族老了解其中的端倪,而常耀則是當時負責與沈氏聯絡的子弟。

    沈氏原爲河南大族,三國兩晉時期,遷徙到江南,其後多年戰亂,沈氏族人分散到南方各地,宜興奉賢堂便是其中一個不起眼的分支。

    奉賢堂不顯於人前,但常耀卻是知道這個低調內斂的家族當年的一些事蹟。榆次常氏進軍江淮,期間受到江淮大族的狙擊,幸好當時的常氏家主機緣之下得到沈氏的相助,這才逐漸站穩了腳跟,可以說,常氏能有今天的局面,全靠奉賢堂的幫助。

    而更令常耀嘖嘖稱奇的是,當時的沈家當家人竟然是一名女子。說起來,這也是沈氏的不幸,奉賢堂老家主,膝下只有兩女,幼女自小離散不知所蹤,只有一個長女留在身邊。當時,沈氏的老家主罹患重病,纏綿病榻,也只有這個長女可以依託。因此這個長女從小是被當做男孩來養大的。所以,外人也都知道沈家有個“女公子”。

    雖是女子,但這位沈家長女卻是對於經商一道有着連男子也無法企及的天賦,沈氏在她的手上,短短的數年光景,便成爲江南有數的大族。但沈家男丁凋零的狀況卻爲之後的發展蒙上了一層陰影。沈氏老家主沒有兄弟子嗣,膝下更是隻有一個女兒,因此當沈氏的生意愈發的紅火的時候,危機也就悄悄來臨。

    偌大的家產,卻面臨着無人繼承窘境,一面是江南各大族頻頻使人上門提親,希望藉助將沈氏女公子娶進家門的同時,也能將沈家的家產名正言順的霸佔過來;另一面卻是沈氏的其他分支,爲了謀奪奉賢堂的產業,不遺餘力的壓榨、排擠沈家父女。

    於是天啓三年,沈家父女不得不離開家鄉,北上京師,臨走前,就連家中的數千畝田地都一併分給了族人,兩人就此拋家舍業離開故土,遠赴京師。

    這後來,常耀便沒有再得到什麼關於沈氏的消息。一晃數年過去,直到天啓七年,皇帝龍馭上賓,社稷動盪,這才隱約聽人說起來,沈氏在京師遭遇了滅頂之災,老家主和沈家女公子一夜之間全部死於變亂。爲此,常氏老家主也傷心欲絕,沒過多少天,便就此仙遊。少家主沈威繼承家業。常耀也由江淮來到山東登州發展。

    對於沈家的遭遇,常耀也是唏噓不已,原本以爲沈家奉賢堂從此便銷聲匿跡,但在前年,卻意外的遇到了沈名先。作爲當年與沈氏聯絡的常家子弟,常耀與沈名先相識多年,沈名先當年只不過是沈家女公子身邊的親隨之一,原以爲他也在京師那場劫難中殞命,卻沒想到又在登州相遇。

    常耀此時才發現,原來奉賢堂始終存在。原先跟隨沈氏老家主和女公子的一批心腹和親隨,如今星散各地,卻是謹守着奉賢堂的名號,他們的忠誠令人驚歎,只不過,如今沈家的掌舵人是誰,沈名先卻是隻字未提。

    故友相逢,自然是感慨萬千。但每當常耀提起沈家的事情,沈名先卻總是顧左右而言他。這樣一來,常耀倒是不方便再追問,但他也隱隱約約的覺得,沈家如今的行事作風相比較當年,更多了些神祕的味道。想來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當年皇帝突然駕崩,聽聞京師中可是亂了好一陣子,之後魏忠賢被逐出京師,死在了河間府的阜城。這期間,不知道有多少顆人頭落地,又有多少豪門身死族滅,想來沈家便是在那時株連到了其中。經此一難,沈家作事難免會更加的謹慎小心。

    於是,常耀便與沈名先來往密切了起來,兩家也攜手做了不少的生意。但對於沈家,常耀始終覺得好像隔了一層薄紗一般,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

    但今天沈名先的忽然來訪,卻讓常耀的憂慮減輕了不少。山右商家逼迫登州的山西商人不得入駐貿易區之內,明擺着是要與官府作對,他們在朝中人脈甚廣,自然不會有有什麼牽連。倒是如同德玉商號這些被些脅迫的商家,本是老老實實的做生意,卻沒想到攙和進這趟渾水中,焉能落下什麼好來。沈名先在登州多年,見識多、人面足,說不定能想出什麼好辦法來。

    當常耀將心中的憂慮說出來,沈名先則是哈哈一笑,勸慰常耀不要爲此而爲難。“賢弟倒是多慮了,貴我兩家合作頗多,咱們也都是在生意場上打滾多年的人了。貿易區其中的商機所在,明眼人一看便知,京師也有了消息,市舶司成立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這樣一個大好機會錯過了,未免有些可惜。”

    常耀連連點頭,沈名先說的極是,放着送到眼前的錢財不去賺,實在是暴殄天物。但山右范家和王家卻步步相逼,如果忤逆了他們的意思,山西老家的生意

    必然會受到影響,更何況,他們在朝中還有依靠的勢力存在,一旦給個小鞋穿穿,常家萬萬承受不起。

    “這樣也好辦!”沈名先拍拍手,“實不相瞞,如今不僅是我山東的客商有意在貿易區中分一杯羹。據愚兄所知,現在江淮、兩廣、甚至於雲貴、福建的人都在向山東趕來……!”

    “竟有此事!”常耀嚇了一跳,沒想到貿易區的事情影響這麼大。沈名先和自己交情莫逆,想來不會拿這樣的事情來誆騙自己。

    “所以,賢弟啊,務必要快點下手啊!”

    常耀一時間成了熱鍋上的螞蟻,站起身,在屋中不斷的走來走去,雙手不停的搓動,但還是拿不定主意。

    沈名先輕鬆的一笑,“賢弟不必爲難,這樣,愚兄先以奉賢堂的名義拿下一些地段的商鋪來。賢弟覺得其中或有可爲,便暗中在愚兄這裏預定一些,等到這風聲過去再說,也免得得罪了晉和和晉通兩家。”

    常耀眼前一亮,但頓時又搖了搖頭,“多謝兄長的好意,但要是此事被范家和王家知曉了,小弟倒是無所謂,就怕鄙家主恐怕便要因此爲難了!”

    沈名先明白常耀的意思。當即便解釋道:“你我心裏都明白,這些年山右那些人的所作所爲究竟是些什麼勾當。朝廷也明白,但就是一個管不管的問題。如今咱們登州的這位副總兵大人的行事手段,或許你也有所知曉,山右他們還敢如此犯上,豈不是自取死路?”

    “可他們在朝中……?”常耀猶疑的說道。

    沈名先拿起摺扇展開,輕輕的搖了搖,“他們有,難道總兵大人便沒有嗎?你我只是商人,只是做生意賺取所需而已,其他的,管那麼多作甚。更何況,你我仰仗地利拿下一些商鋪來,就算之後有了事端,也大可以轉手賣給其他人,這也是穩賺不賠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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