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烈明 >第四章 人間最苦是別離
    縱觀天下大勢,如今山東的最好的選擇便是伺機而動,越是處於明末的驟變前夕,各地武官的選擇和動作也越發的謹慎和獨斷專行起來。朝廷的很多軍政命令已經很難再貫徹下去。李自成和張獻忠的大軍縱橫四方,各地彼此之間以及和京師之間的聯繫已經遠不如之前那麼順暢,這也給了各地鎮守武將以擅權自專的良機。

    尤其是松山和河南的兩場戰事相繼失利,大明朝廷掌握的精銳之師業已損失殆盡,於是乎各地武將爲了自身的權益,開始有意識的擁兵自保,對於朝廷的詔令逐漸陰奉陽違。

    就從山東來說,文官、武將、親藩、權貴爲了自保只能選擇依附於朱平安這支強勢力量。究其根本來說,這和當時劉澤清控制山東並沒有本質的區別。

    不禁朱平安清楚這一點,麾下的文臣武將也都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其中,也包括盧象昇,但這一點也是他無力去改變的。因此,到了登州之後,雖然從身邊的人情世故中漸漸體會到這些略有些苦澀的現實,但卻無力改變。所以,盧象昇倒是對如今講武堂教導主任這個位置很是滿意。至少不用再理會那麼多勾心鬥角,一門心思教書育人即可。

    然而呆的時間越長,盧象昇卻是越發的感受到山東之地那種朝氣對於他的吸引力。

    就如同今日的軍議上,盧象昇還是感受到朱平安對於他的開誠佈公,這也讓他內心中潛藏的歸屬感變得濃烈起來。出於這一點,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朱平安,目前山東的軍隊構成還存在着一定的問題,那就是過於對火器和步卒的依賴,而騎兵缺乏。現在來看,這種缺陷並不明顯,但將來如果要在野戰中面對滿清的鐵騎,那卻是一定要喫大虧的。

    鉅鹿之戰,說到底就是一場守衛戰。明軍還處在固守堅城的位置上,火器有利於發揮更大的效用。而滿清八旗的騎兵,機動靈活,一旦實行襲擾突襲,明軍不免要被動萬分。目前登州的騎兵滿打滿算,不過四千餘人,在繳獲了闖軍大量馬匹之後,騎兵的補充卻是微乎其微。

    究其原因,便是騎兵整個的選拔機制並不健全,訓練也跟不上。張定邊自身是一員猛將,但作爲整個騎兵的主帥,其戰術素養還遠遠達不到要求。

    盧象昇的話讓朱平安大爲欣慰,盧象昇肯如此說,便是已經將自己放在了山東軍的位置去考慮問題。

    “盧公既然如此說來,莫不是心中已經有了定策,抑或是肯再度出山,執掌山東騎軍呢?”

    盧象昇微微一笑,“盧某這些日子以來,身處講武堂,眼看着一期期的學子從講武堂中進入山東軍建功立業,這種滿足無法言傳,盧某也是甚爲樂在其中。更何況,如今登州已經有此人選,朱總戎又何必捨近求遠呢?”

    “哦?”朱平安一楞,“不知盧公所說是……?”

    “曹變蛟!”

    “原來是他!”朱平安一拍腦門,確是恍然大悟。

    洪承疇松山戰敗,全軍皆潰,唯有曹變蛟和王廷臣兩部處變不驚、奮勇殺敵,如今這兩員大將都已經淪落到登州,朱平安卻是將他們給忘在了一邊。

    曹變蛟獨守塔山,後來被登萊水師救走,返回登州。崇禎皇帝卻是惱怒朱平安擅自調兵,爲此遷怒於曹變蛟,撤掉了他的總兵官職,貶爲庶人。

    曹變蛟的叔父,曹文詔,乃是崇禎朝不可多得的大將。早年在遼東從軍,曾跟隨熊廷弼、孫承宗,後爲袁崇煥重用,曾跟隨其入關救援京師,積功升爲延綏東路總兵,並率領關寧鐵騎入關平賊,屢立戰功。崇禎八年時戰死沙場。

    曹變蛟一直跟隨在叔父左右,深得其用兵之精要,更是曾經執掌曹文詔麾下騎軍大將一職,於騎戰一門頗有心得,在軍中一直享有“大小曹將軍”的美名。山東要想訓練騎軍,曹變蛟便是目下最爲合適的人選。

    “曹變蛟將軍肯在山東軍中屈就那是最好不過的,有關朝廷的追責大可不必擔憂,我這就去和周閣老送去一封書信,擔保不會再有追責一說。只是不知道曹將軍肯不肯在我山東軍中任職呢?”

    盧象昇笑着說道:“此時不難,盧某便一肩承擔下來,這些日子啊,曹變蛟鬱鬱寡歡,本欲回山西大同老家,但又是在不願揹負着這樣一個身份返鄉,辱沒了其叔父的英名。所以,盧某便邀請其在講武堂中任職,教授學子,卻是相得益彰。只要總戎親自延請,他焉有不肯之意啊!”

    “還有王廷臣,雖是遼東總兵,但如今遼東之地盡失,朝廷難免會追究失地之罪。盧某也曾與其人共事,也確是不可多得的將才。聽聞他不日便要乘船抵達登州,總戎如果有意的話,不妨在朝中提前運作一下,將他和曹變蛟都留在山東,他們二人感恩戴德,將來必是可大用的人才。”

    ……

    “三月暮,花落更情濃。人去鞦韆閒掛月,馬停楊柳倦嘶風。堤畔畫船空。懨懨醉,盡日小簾櫳。宿燕

    夜歸銀燭外,流鶯聲在綠陰中。無處覓殘紅。”悠悠揚揚的歌聲順着煙雨濛濛的水面飄蕩過來,讓王承恩的心中陡然一顫。

    周圍的景緻都被那好似蜜糖一般粘稠的濃霧包裹着,大致的顯出一個輪廓,無論怎樣仔細的去瞧,總是看不清楚。王承恩一路摸索着前進,石板小徑邊湖水中盛開的荷花不斷牽絆着他的腳步,但卻恍然不覺,一心只想找到那歌聲的源頭。

    走了又走,就在他趕到精疲力竭的時候,擡眼望去,不遠處的一個水榭卻隱隱預約的透出兩個身影。

    王承恩心頭一喜,匆匆走近來,卻是找不到任何可以通往那水榭的路徑,正在焦灼間,耳邊卻是聽到了一聲銀鈴般的呼喚,“大葫蘆,是你嗎?”

    這一聲魂牽夢繞的呼喚,頓時讓王承恩淚流滿面。不遠處嫋嫋婷婷的綠衫女子,笑意融融的看向自己,剎那間,這十餘年的苦楚便像是遇到了冰雪一般的消融,王承恩覺得,僅是這一聲“大葫蘆”,這麼多年的隱忍和刻骨相思便再也不枉。

    “青荷……!”王承恩緊走兩步,就與那綠衫女子隔水相望,但卻是怎麼也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千言萬語就擁堵在嘴邊,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只是任由淚水放肆的打溼了自己的衣衫。

    突兀的一聲輕咳,讓王承恩驀然一驚,轉頭看去,卻是那原本坐在綠衫女子身後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就在自己眼前的不遠處,一雙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口中卻是緩緩說道:“承恩,這些年,辛苦你了!”

    看清了那人的面貌和身上所穿的明黃色袞龍袍服,王承恩如遭雷擊,立刻雙膝跪倒:“陛下……!您緣何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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