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烈明 >第二十章 王安
    崇禎十六年六月十九,李自成攻克太原,晉王朱審烜被俘,與一千多名明朝宗室一同被殺。緊接着,大同失陷,李自成以韓文銓爲太原節度使,陳永福爲駐太原總兵,分別主管山西軍政。自己則率領大軍繼續向東進攻。一時間,真定、保定諸府諸城,連連告急。

    又是一連一個月,晴空萬里,天氣燥熱不堪。中午時分,長公主朱媺娖喘氣吁吁的回到壽寧宮平陽殿,不由分說,便將隨身侍奉的宮娥和女官全部趕了出去,拉着邢沅,兩個人躲到了寢殿的帷帳之後,竊竊私語。

    朱媺娖一臉的喜意,雖然眼下也已經到了十五歲的年紀,眼看着就要大婚成親,但表情性格卻是一如孩童一般。

    朱媺娖神神祕祕的告訴邢沅,崇禎皇帝和周皇后剛剛私下召見了她,告訴她,不日之後,太子朱慈烺將要南巡,而她和永王、定王也將一道南下。據說是要乘海船,先去山東,然後再去南京。

    朱媺娖得知了這個消息,便如同即將要脫困而出的小鳥一樣,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說起遠在登州的木語菱,以及她還在襁褓之中的義子,更多的則是海邊的各種美食,還有曹無傷一手調製的“鐵板燒”。歡天喜地的她竟是絲毫沒有想到太子南巡背後的深意。

    邢沅卻不一樣,倒地是比朱媺娖年長了幾歲,而且經歷了不少的風風雨雨,加上這些日子以來聽到的傳進宮內來的各種消息。邢沅卻是早就品出了其中不一樣的味道。

    “殿下,那皇上和皇后娘娘呢,他們爲何就不與太子殿下和您一起南下呢?”看到朱媺娖興奮喜悅的表情,邢沅本不願戳破其中的蹊蹺所在,但想了又想,感覺還是應該讓朱媺娖指導這背後蘊含的東西,畢竟這一別,朱媺娖與自己的父母能不能再相見可就難說了。

    “母后說了,皇兄是南下監國,如今賊勢甚大,爲以防萬一,先由皇兄巡視江南,一旦賊寇緊逼京師,他們也將趕赴南京與我們會和,還千叮嚀萬囑咐,讓我悄悄的收拾好隨身所用之物,不要和旁人……!”朱媺娖本來說的興高采烈,但說着說着,就察覺到了其中不一樣的地方來。

    大明立國兩百多年,除了正德皇帝屢次出巡,未嘗有皇帝在兵臨城下之時,離京避難的先例。崇禎和周皇后,心疼自己的兒女,因此才做了由太子將他們帶往江南的打算。可他們自己卻是註定只能在京師中面對洶涌而來的數十萬賊寇。

    “沅姐姐,你的意思是,父皇和母后不會去南京了?”想通了這一點,笑容頓時僵在了朱媺娖的臉上。

    邢沅雖然心中不忍,但還是點點頭。“殿下,婢子早就聽說,朝中廷議的時候,朝臣們都不同意陛下南下,就算是太子殿下監國南京都遇到了很大的阻力,朝廷下旨各地兵馬入京勤王,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到現在也沒有見到一支兵馬趕來……!”

    “可朱平安一定會來的,他深受父皇信重,又執掌重兵,就算他不肯,木姐姐也一定會勸他出兵的!”

    邢沅黯然的搖搖頭,“朱大人忠義無雙,自然一定會趕赴京師,但就算他傾山東之兵前來,與大局而言也於事無補啊!婢子大膽妄言,皇上的意思恐怕就是借朱大人率兵入京的機會,將太子和您以及永王、定王殿下護送到南京啊!”

    聽着邢沅的解釋,朱媺娖臉上的血色倏忽間退了下去,手腳也不自禁的顫抖起來,看樣子轉眼間就要哭出聲來。

    邢沅卻是連忙攙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軀,“殿下,此事乃是機密,千萬不要聲張,外邊還有宮娥、女官,萬萬不可走漏了風聲啊!”

    朱媺娖聞言,只能用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身子卻是顫動的更加劇烈,眼淚順着手背滑落下來,“我,我真是不孝,居然沒有能體會出父皇母后的苦心深意,還以爲此次出巡江南,便可以一家人躲過刀兵之災,從此便再無後顧之憂……!”

    邢沅暗自嘆息,將朱媺娖緊緊的摟進自己的懷中。懷中的女孩雖是天家貴胄,但卻和自己一樣,仍是要面對生離死別的時刻,這將亂的天下,難道就沒有人能夠倖免嗎?

    帷帳透出來的兩個嬌弱瘦削的身影,無助的緊緊依靠在一起,等待她們的,將是無法預計的未來。

    ……

    傍晚時分,崇禎皇帝回到田貴妃的寢宮歇息。田貴妃的身子最近一段時日也不是很好,近來更是臥牀不起,這更是讓崇禎皇帝的心情每況愈下。

    王承恩早早的從乾清宮中出來,沒有帶任何的隨從,只是派人傳了懷德儘快過來,自己則獨自一人回到了值房中。

    還沒飲完一盞茶,懷德已經趕了回來。

    關閉好房門,在屋裏點上燈火,屋子裏的溫度很快便生了上來,兩人的背後都是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但誰也沒有打開窗子透氣的打算。

    王承恩站起身,從佛龕背後,將自己珍藏的那塊的靈牌取出來,這

    一次,他再也沒有遮掩,而是徑直的放在了桌子上。

    懷德好奇的打量着那塊被王承恩視如珍寶的靈牌,上面只是簡單的寫了一個人的名字,好像還是一個女人的名字——“沈青荷”。

    王承恩又打開靠牆的暗室,將一個木箱給拖出來,懷德想要幫忙,但王承恩卻示意用不着。

    做完了這一切,王承恩的額頭上已經滿是汗水,拿過一條棉巾草草擦拭了一下,王承恩長出一口氣,坐了回去。

    王承恩指指自己的心口,“本來還有一塊靈牌,但多年之前我焚燬了,如今,它就在我的心裏!”

    懷德幫王承恩滿上一盞茶,王承恩喝了一口,清清喉嚨,這才接着說道:“人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的來歷,我王承恩十二歲入宮,要不是義父關愛有加,多方照拂,也未必會有今日的一切。“

    懷德卻是極爲好奇,懷德今年不過十六歲的年紀,崇禎五年的時候,便被賣入宮中爲奴,從那時起便一直跟隨在王承恩的身邊,卻是從來未曾聽他說起過自己的來歷。

    “你也記下,日後離開京師,替我幫義父打造一塊靈牌,這麼多年,我謹記義父的教誨,未曾焚香祭拜,虧欠他老人家良多,你要記得替我一一還上!”

    一句話險些說的懷德掉下眼淚來。“還請義父賜下祖父的名諱,懷德一定遵照義父的吩咐,每日焚香祭拜,不敢有誤!”

    王承恩微笑着點點頭,“如此一來,我便放心了。記住,你的祖父乃是天啓朝司禮監掌印王安!”

    一說出這個名字,王承恩不禁有些哽咽了。本已有些模糊的印象忽然間變得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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