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沒有殺它,因爲我更加清楚,對方已經伺機對我下手,我逃得了這一次,逃不掉下一次。”白沐陽咬牙切齒道,“我必須揪出幕後黑手,所以在匕首刺向頭狼脖子的那一刻,我收了三成內力,放了它的血,抱着它一起落入了陷阱之中。
因爲有頭狼的緩衝,再加上我早有防備,頭狼的身體被陷阱裏密密麻麻尖利的毛竹尖插穿的時候,我緊緊地抱着頭狼的身體,險險保住了小命。
頭狼的血濺了我滿滿的一身,我趴在那兒,一動不動,從上面看下來,大抵是因爲我與頭狼一起血濺當場了吧?”
“後來呢?他們找來了嗎?”白溪問道,“到底是誰害你?結局又如何?”
“他們當然會找來。”白沐陽說道,“那是天黑之後,有火把從上面亮起來的時候,我仍然一動不動的趴在那兒。
我聽到上面有人議論,說我落入陷阱。必定是死掉了,還有人問回去該怎麼交差云云。
直到一個聲音萬分悲痛道:是我失職,沒能保護好少主,我帶少主回去跟掌門領罪。”
“是白仲恆的父親說的。”白溪篤定道,“這是他一手策劃的陰謀,而在這種時候,是他最好的爲自己洗白的機會,是他親自下陷阱,將你撈上來的,是嗎?”
“的確是他力排衆議,繫着繩索下來,撈起我的身體。”白沐陽說道,“他的手伸向我的那一刻,我便屏住了呼吸,長時間趴在那兒,本身身上也受了傷,身體早已經僵硬麻木,冰涼冰涼,如果他篤定我死了,必定會不假思索的將我一下子撈上去,但他下來的第一件事情,卻是將手伸向我的心口,去探我的心脈。
“呼吸可以屏住,身體也可以僵硬。但心跳卻是很難控制的,探我心脈就是爲了確定我的生死,我本想努力去控制,但隨即,我放棄了。
我讓他探到了我的心脈,如果真的是要救我,必定會大聲告訴上面的人,說我還活着,但是他沒有。
他一手將我撈起,繩索往上拽,我和他的身體一點一點的拔高,繩索走到一半的時候,他手下忽然一鬆……”
“他要你死。”白溪喝道,“確定你還活着之後,再鬆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了。”
“是啊,他大概以爲我雖然還有心脈,但早已經昏迷不醒,不會知道他的所作所爲。”白沐陽恨恨道,“但他千算萬算,卻沒算到就在他鬆手的同一時刻,我忽然抽出匕首,割斷了他腰上的繩索,反手將匕首插進了他的腹部,利用內力一個翻轉,壓着他重新落回陷阱。”
白溪倒抽一口涼氣,不可置信道:“你反殺了他!”
“對,他被我反殺了,被刺在了鋒利的毛竹尖上,陷阱裏一片黑暗,我藏起匕首,繼續裝死。”白沐陽說道,“上面很快發現繩索斷了,朝着黑暗中叫了很多聲,然後又派人下來,帶着火把一點一點的往下。最後將我撈了起來,救了出去。”
“不對啊,毛竹尖戳出的傷口,與匕首插出來的傷口,應該不一樣吧?”白溪質疑道。
“所以你有一個好祖母。”白沐陽說道,“我在圍獵場失蹤的事情,應該很快便穿了回去,在我被救出陷阱的時候,她已經趕到了,有她在場,白仲恆父親的屍體該怎麼弄出來,驗傷結果如何。最後如何安置,全都由他說了算,而她做的很出色,徹底掩蓋了事實的真相。”
天哪,一切都安排的剛剛好。
白溪問道:“後來呢?白仲恆從未懷疑過他父親的死因嗎?”
“樹倒猢猻散,而我因爲母親以及其孃家的極力支持,開始在七門嶄露頭角。”白沐陽說道,“或許白仲恆是有懷疑過的吧?但是那麼多年,我的修煉功底越來越好,在我母族的幫助下,逐步開始從我父親手中接管七門,白仲恆即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想要了結我,也得思量再三。”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一直在試圖穩住白仲恆,給他權利,給他地位,甚至……”
“甚至用我和白允川的婚約去穩住他。”白溪的心情在這段短短的時間內,上下起伏,從一開始的心驚,到如今的心涼,箇中滋味,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了。
白溪極力隱忍着,說道:“所以現在我與白允川之間的關係斷裂了,也直接導致你和白仲恆之間的關係開始岌岌可危,或者說,從一開始,你就沒有想過永遠維持這段關係,對嗎?”
聯繫前後,白溪終於明白了。
從當年白沐陽手刃白仲恆的父親的那一刻開始,白沐陽就從未想過這個祕密永遠不會被發現,從始至終,他都只是在粉飾他和白仲恆一家的關係。
這也是爲什麼,在他早已經決定將白溪和白品堂湊合在一起之後那麼多年,又將白溪和白允川之間弄了一個婚約。
因爲在他看來,他和白仲恆終究會決裂,白溪和白允川之間也不可能長遠,白允川跟白溪一樣,只是他白沐陽用來穩住白仲恆的一枚棋子罷了。
這個局,白沐陽將所有人都算計了進去,而如今,是到了該收網的時候了,既然要收網,白仲恆父子便不能留,所以這段時間,不是白沐陽被外界逼得遭不住了,而是他準備主動攻擊,先下手爲強了。
太可怕了,眼前這個她應該稱之爲爹的人,太過可怕。
白沐陽問白溪:“小溪會幫我的,對嗎?”
“幫你殺了白允川嗎?我做不到。”白溪直接拒絕道,“你們上一輩子的恩怨,自己解決吧,不要波及我們下一輩,川哥對我一直很好。雖然之前做了錯事,但也是無心之舉,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無辜的。”
“我也從未說過要殺他。”白沐陽說道,“我只是希望小溪用些手段,激化一下彼此之間的矛盾,逼他們露出狐狸尾巴,讓我找到理由,藉機削弱他們手中的實權罷了,甚至到最後,江城這邊這個堂口,還是他家的,一切都不會改變。”
“你讓我想想。”白溪猶豫着說道,“但無論我以後做出怎樣的決定,你都得答應我,不準真的傷害白允川。”
白沐陽哪有不答應的,兩人說了好一會兒話,白溪纔回去。
但讓白溪怎麼也沒想到的是,有些事情,在她毫無察覺的時候,正悄悄地起着不受控制的變化。
……
那天和白沐陽談過之後,接下去的幾天,白溪都心神不寧的,一坐下來就會胡思亂想。只有打坐入定,盤腿修煉的時候,才能安靜下來。
白溪在等,等墨九幽的消息,等白品堂安然歸來,可是還沒等來這兩個人,另外一件事情,卻打了白溪一個措手不及。
那天下午,白溪去白冰的房間找她,先跟她說說話,結果白冰不在,門虛掩着,白溪便推門進去,想着坐下來等一會兒。
白溪在房間裏的圓桌旁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送到嘴邊抿了兩口,眼神落在了圓桌另一側擺着的小笸籮裏。
那個小笸籮是放針線布頭用的,最上面壓着一隻碧綠色的荷包,細細的繡花針別在荷包上,應該是在補繡着什麼,還沒來得及完成,白冰便出去辦事了。
白溪看着那荷包,越看越眼熟,忍不住伸手將荷包拿過來,仔細翻看辨認,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這荷包不是白允川的嗎?怎麼會出現在白冰這裏?
白溪只覺得當時腦子裏轟隆隆的,響成了一片,一個不得了的想法在她的腦海裏閃現,但隨即又被她自我否定了,怎麼可能,白冰怎麼可能和白允川扯上關係?
這麼多年,再也沒有誰比白冰更清楚白溪和白允川之間的感情,甚至白溪和白允川單獨相處的時候,白冰都會自動避嫌。
白溪忍不住笑自己,瞎想什麼呢,根本不可能的事兒。
正想着,白冰匆匆從外面趕回來了,正好看到白溪手上拿着那個綠色的荷包,幾步衝上來,一把將荷包搶過去,背在身後,就連上面的繡花針不注意脫落,刺進白冰的手掌心中,白冰都毫無察覺,一臉戒備的盯着白溪。
白溪只感覺當時自己的心,嘭的一聲碎了,張嘴便質問道:“姐姐,你跟白允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