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七門調 >349、鰥夫臉
    “別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了,這麼一丁點的小孩子。哪裏就看出來美醜,也不怕別人笑話。”白菲菲揶揄着,轉而又壓低聲音說道,“不過是真的比鶴琦生出來的時候,好看多了。”

    柳伏城立刻自責道:“那時候怪我沒照顧好你,這一次果然就不一樣了。”

    正說着,懷裏的小傢伙醒了,也不哭,提溜着大眼睛朝着兩人看。

    按道理來說,這麼小的嬰兒,是看不清什麼的,剛生下來到現在,她是閉着眼睛哭,閉着眼睛睡,結果現在一睜眼,夫妻倆都愣住了。

    那一雙異瞳,清亮如水,一隻墨綠色,一隻琥珀色,鑲嵌在狹長的眼眶裏,說不出來的漂亮。

    白菲菲看着柳伏城,柳伏城也看着白菲菲,兩人都驚訝的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而不遠處,一道黑色的身影靜靜地站着,周遭的結界屏蔽了外界的感知,他也直直的盯着那小嬰兒,挪不開眼睛。

    小嬰兒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似的,朝着這邊看過來,男人像是被什麼一下子擊中了似的,竟然心生一絲怯意來。

    然後他默默的轉身,離去。

    小嬰兒毫無徵兆的哇哇大哭起來,將白菲菲和柳伏城的神志拉回來,忙不迭的哄着。

    白菲菲說道:“可能是餓了,我先喂她。”

    柳伏城就在一邊守着打下手,等到好不容易將孩子哄睡着了,柳伏城問:“小白。孩子已經平安出生了,我們還沒給她取名字呢。”

    “你取吧。”白菲菲說道,“說好了的,跟我姓。”

    柳伏城摸摸下巴,想了想,說道:“就叫若瞳吧,上善若水,明淨如瞳,跟她的這一雙異瞳很配。”

    “白若瞳,也好。”白菲菲說道,“希望她這輩子,善良,開心,明鏡一般的純粹、坦蕩就好。”

    ……

    墨九幽還是去了白家莊園,誰也沒有告訴,悄無聲息的去,悄無聲息的回。

    卻沒想到半路上,卻遇到了墨淵。

    墨淵像是守株待兔一般的等在那兒,看到墨九幽從白家莊園出來,便忍不住衝上來,像是揪住了墨九幽的小辮子似的,說道:“主子,你看你,不還是忍不住來了嗎?見到那女孩兒了?”

    “你是在審問我嗎?”墨九幽不高興道。

    “不。不是。”墨淵的氣勢一下子弱了下去,偃旗息鼓,跟在墨九幽身後,唯唯諾諾道,“我緊張,很緊張,不知道會是什麼結果。”

    “生死簿就在你那兒,別告訴我這三年,你一眼都沒看過。”墨九幽一邊說一邊往前走。

    “看過,當然看過,要不然那天我也不會去找你。”墨淵說道,“怎麼樣,主子,那女孩兒……”

    “很漂亮,有不輸白溪的美貌,有跟我很像的一雙異瞳。”墨九幽坦蕩道,“但我從她身上,更多的是感應到屬於我的蛟龍靈氣,而沒有半分地母靈力,甚至是白溪的氣息,她不是她。”

    墨淵的心,咚的一聲放回了肚子裏:“所以這孩子跟白溪,跟地母之心一點關係都沒有,對不對?反而更像你一點。”

    “畢竟我的一隻蛟首融入她的魂魄裏去了。”墨九幽忽然嚴肅道,“但這件事情不允許跟外人透露半分,對她以後不好。”

    墨淵一個勁兒的點頭:“我知道輕重。”

    轉而又不禁感嘆:“這孩子生來就是個享福的,家底厚,自身又傳承了你的蛟龍靈氣,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啊。”

    墨九幽沒吭聲,揹着手往前走,墨淵又忙不迭的跟上去,巴拉巴拉的說着:“再有兩個月,鳳家那邊也要生了,那是白品堂的轉世,到時候可就沒這麼順利了。”

    “那是你看重的人,你自當要多費點心思。”墨九幽說道。“這些事情不用請示我,我很忙,還有,過段時間我要閉關清修,你準備一下,安排好冥界上下的事情。”

    墨淵連連點頭:“放心吧,一切交給我。”

    ……

    白菲菲這一胎生完之後,墨淵持續三年的焦慮,瞬間好轉,只要墨九幽不摻和,一切萬事大吉。

    那天,墨九幽回到冥界。直接去了禁地。

    王水河的崖壁上,他揹着手,站在那兒很久很久。

    白溪,你看,你的殘魂都已經投胎轉世,重新回到白家去了,你……在哪兒?

    真的就……回不來了嗎?

    三年了,墨九幽無數次徘徊在王水河邊和伏魔臺上,努力的去感應着白溪,哪怕是地母之心靈力的存在,但始終什麼都沒有。

    他知道,地母之心的靈力。即使在刀山箭海之中四分五裂了,終有一天,也會在這天地間的某一處重新凝聚起來,但屬於白溪的那一抹殘魂,很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

    還有妗妗。

    當年,巫祖夥同魔界攻入冥界,地母在那一場鬥爭中,也是四分五裂了,作爲當時的依附於地母之心應運而生的地母,妗妗,最終也只剩下一絲殘魂,附着在地母之心的靈力中,後來機緣巧合之下,借白溪的身體,與地母之心的靈力一起,融於白溪的血脈之中,纔有了後來的白溪。

    而這一次,白溪選擇跳下伏魔臺,墨九幽明白,她就是爲了做最後一次割捨,將那本體的殘魂、地母之心的靈力、妗妗的殘魂,以及屬於她自己的那一縷殘魂,全都徹底的分離開來。

    她將自己的命運,交給了天地,把所有的一切,都還了回去,迴歸到最原本的狀態去。

    而這一抉擇造成的最終的結果,有着太多的未知性。

    如今本體的殘魂已經被墨九幽補齊,投胎轉世,地母之心的靈力終有一天還會重新凝聚在這天地之間。

    可屬於白溪自己的殘魂以及妗妗的那一抹殘魂,很可能在刀山箭海之中,徹底的灰飛煙滅了。

    也有可能,某一日,她們都會以別的形態再回來,或者……只回來某一個。

    墨九幽心裏也很亂,他當然希望她們能回來,但又怕。

    怕什麼?他自己也說不清。

    正如當年墨淵所說,作爲冥王,可以有冥王妻,可以納妾,但他在內心最深處,卻根本無法做出最終的決斷。

    妗妗是他的初戀,是舊愛,曾經爲了他犧牲很多,但那一場浩劫,實質上也是妗妗在飛昇渡劫,她的這一次渡劫,恰巧又被巫祖利用。可以說,那一場劫難,本就是因妗妗而起,經歷了數百萬年的時間的洗禮,傷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漸漸被抹平。

    但白溪不一樣,白溪本不該被扯進他們之間的種種之中來的,可以說,白溪纔是最終那個受害者。

    她是新歡,是墨九幽最慘淡的日子裏的一束光,曾經甚至一堵抹平了他心中最深處的傷痕。

    可也是她,最終親手在他心底,撕裂開了一道更大、更深、更加刻骨銘心的傷痕,痛的他至今每到夜深人靜,還喘不過氣來。

    很多次午夜夢迴,墨九幽都會想,她怎麼就這麼狠呢?她很恨自己,對不對?

    他會想,是不是永遠不回來了,對白溪來說,纔是最好的選擇?

    他不敢深想,可又忍不住去想,以至於白溪跳下伏魔臺的那一段時間。他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可怕。

    後來他發現,只要讓自己忙起來,忙的滿腦子都塞滿了事情,就不會再去想那些事情。

    所以這三年來,整個冥界被他的冷氣壓與高強度的工作壓榨的苦不堪言,就連冷麪閻王、鰥夫臉這樣的詞,都用到他身上來了,真是可氣又可笑。

    墨九幽離開王水河崖壁之後,去了九幽府邸。

    一進去便問:“鶴琦呢?”

    “主子在裏面打坐呢。”鬼差立刻回道,“您要不先坐,我去叫他?”

    墨九幽制止:“別通報了,我自己過去。”

    很多時候,墨九幽都會這樣,冷不丁的就出現在九幽府邸,也沒有什麼事情,就是來看看柳鶴琦,有時候正碰上鶴琦在修煉,他也是在旁邊靜靜地坐着,看着,也不打擾,一會兒自己就會離開。

    別的鬼差不懂,但墨淵最清楚,那個時候,墨九幽在想什麼。

    他在等,等柳鶴琦成長起來,等到有一天,柳鶴琦能夠獨當一面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的退位,將柳鶴琦推向冥王之位。

    這一次,他沒有很快就離開,一直守着柳鶴琦打坐完成,坐在一邊和藹道:“鶴琦,你母親生了,要回去看看嗎?”

    鶴琦立刻點頭:“是要回去看看的。”

    墨九幽頓了頓,又問道:“鶴琦,你怪我嗎?怪我自私的將你留在身邊,逼着你修煉,安排你的命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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