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絕色也不知道自己抽了哪條根,竟會乖乖的跟着一個陌生的男人跑到這個地方來喝西北風。那個謙王爺說是有事情要請教他,但把帶到這裏後就一直背對着他臨風而站,既不說話也不動的。
冷場了好一會,謙王爺才淡淡地問:“壽圖上的紫牡丹,可是你親手所繡?”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勢不動絲毫。
站在兩米以外的北絕色望着他的背影如實回答說:“是。”
謙王爺忽然轉過身來,直盯着他的臉一字一頓地問:“是誰教你繡的?”
北絕色不敢直視謙王爺的目光,把頭低下來說:“是我的師父,一個叫西方大娘的女人。”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暢通無阻,自然得完全不象臨時想出來的應對話語。
“一個叫西方大娘的女人?”謙王爺摸着鬍鬚看着北絕色,象是在思索他話中的真假。
被謙王爺看得不由地心跳加速,但北絕色覺得自己剛纔說的那句話應該是沒有破綻的。自從他懂事那天起,師父就對他說,如果有人問起是誰教你繡花的,就說是一個叫西方大娘的女人。這句謊言他已經練習了十幾年,早已經成了能脫口而出的真話。
或許是從北絕色的語氣中聽不出異樣,謙王爺象是相信了他的話似的把目光從他的身上移開, 然後從懷中掏出一條摺疊得很仔細的白色手帕揚了開來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塊差不多模樣的手帕?”
擡眼看過去,見謙王爺手裏拿着的是一塊右下角繡了一大一小兩朵紫色牡丹、只有正常手帕一半大小的長方形白色手帕,在空白的地方還題了“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爲君開”這兩句詩,不知道是年代已久還是別的原因,那字的墨色顯得有點陳舊退色。
雖然北絕色從來沒有見過一塊差不多的手帕,但手帕上的那兩朵紫色的牡丹,不正是師父西方常敗的傑作嗎?
謙王爺把北絕色的驚訝表情看在眼裏,他提高聲音再問一次:“有見過一塊差不多的手帕嗎?”
北絕色認真地想了好一會才搖了搖頭,老實地說:“沒見過。”
沒有任何的先兆,謙王爺忽然出手向北絕色襲過去,閃電般地扼住了他的咽喉,再一下子把他按倒在地上,扯過他的雙手反扭到背後,暗運內力扣住他手腕上的脈門。
毫無防備的北絕色痛得大叫起來。
北絕色的反應不象是一個會武功的江湖中人,扣着他脈門的手也感覺不到半分的內力抵抗,謙王爺皺了皺眉,放開他的手站起來。
北絕色從地上爬起來趕緊退後幾步,摸着被弄痛的手用戒備的眼神死盯着謙王爺。
謙王爺卻沒有進一步的行動,他只是把手一揮,說:“你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
北絕色還在怔在原地沒反應過來,但謙王爺已經不再理會他,只顧低下頭來輕撫着手帕上的那兩朵紫色的牡丹,那動作,溫柔得好象撫摸着心愛的人兒的臉蛋。
好象是碰上個有暴力傾向的怪大叔了……反應過來的北絕色說了句“奴才告退”後趕緊順着來路快步離開。
看來,還是先去會一會那幾個發江湖懸賞令的人,看能不能從他們的身上找點線索。
謙王爺摸着紫牡丹眼望前方自言自語地說:“原以爲會爲你此生不再會和江湖有任何的瓜葛,可最終也是爲了你而再和江湖中人扯上關係。傾城,這一次,你說我能找到你嗎?”
長廊的另一邊,北絕色心有餘悸地回頭往後望,剛好見到謙王爺擡頭朝這邊看來,他趕緊別過頭來當作沒看到,然後加快腳步往回走,用不了多久就順利地離開了那條清幽的長廊。原本是打算順着來路往回走的,可他卻連接轉錯了兩個彎、走錯了起碼四段的路,不過,竟然也給他誤打誤撞地回到了剛纔和大班宮人一起跪着賀壽的地方。但是賀壽的人羣,包括農事院那班低級太監已經散去了,空空蕩蕩的現場只剩下若干個不認識的宮人在清理地上留着的雜物和垃圾。
無奈,只得再一次冒着被人鄙視的殘酷現實,繼續問路。
在第三十次問路失敗後,北絕色忽然靈機一動,不再笨頭笨腦地直接問別人農事院的所在地。他轉了個方式,向第三十一個路過的宮人問“畫池該往哪個方向走”,這一次,那位善良而且有愛心的宮人終於給他指了一條光明之路,還很熱心地帶着他走了一段路。這世界,好人還是有的,只不過就看你有沒有運氣碰上而已。
這樣折騰了大半天,在黃昏的時候,餓得快要走不動的北絕色終於看到了農事院那扇有點破舊的熟悉大門。看到大門的瞬間,北絕色的心裏頓時涌起了溫暖的感覺,被一衆皇室高層折騰了大半天后,現在忽然覺得整個王宮,數來數去好象還是農事院這裏最安全!
感動得兩眼泛着淚光的他激動地往裏跑。
農事院的大院裏擺放着三張大飯桌,所有的人把三張大飯桌重重包圍正喫得熱鬧。早就餓得肚子貼到後背的北絕色,一見到有喫的頓時眼前一亮,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其中一張飯桌直撲過去,用力地擠開兩個人,一手抓起最近的那個盤子裏的一塊肉拼命地往嘴裏塞,另一隻手則伸向裝着壽包的盤子。這樣拼命地塞了幾大口的食物進肚子後,飢餓感稍微減退了一點的北絕色發現有點不對勁。
那些裝着食物的盤子,好象會動似的往自己的面前輪流地移動。看仔細點,原來是被一隻只的手推到了自己的跟前!擡頭一看,見到以白公公爲首的一班農事院太監們正把一個個盤子推到自己的面前,而且,所有人的竟然統一地掛着討好的燦爛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