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說來南坊，你就跟着來了，也不怕她們倆把你賣了？”
扶世傻呆呆地看着她，吶吶道:“可……可你不是也跟來了嗎？你不怕她們把你也賣了？而且你還比我有錢咧，你怎麼不怕他們搶了你的財物？”
說完他又洋洋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身上一窮二白，他們佔不了我便宜。”
沈卜芥無語道:“這有什麼值得你驕傲的？我可和你不一樣，我厲害着呢！”
扶世:“我也很厲害的，再說了，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氣了，無慾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再說了，我治病，祝姑娘還給了我診費咧。”
沈卜芥嘴角抽了抽，治病給診費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怎麼被他說出了一種榮幸感！
扶世這傢伙真的是心善的不行，見祝知晗和祝知章模樣悽慘，又向沈卜芥借了這麼多星幣，診費要的非常少，他本想免了的，只是拗不過祝知晗非要給，扶世這才勉爲其難，象徵性的收了一點點。
祝知章和祝知晗兩人治病所需的藥材都不便宜，祝知章的腿雖然治不好，但也要用好藥將養着，畢竟那腿上的煞氣和毒氣也在緩慢侵蝕他的身體。
沈卜芥笑道:“書上寫着，夫大醫之體，欲得澄神內視，望之儼然，寬裕汪汪，不皎不昧。”她仔細瞅了瞅扶世，怎麼着也跟莊重扯不上邊兒。
扶世先是一臉激動，“沈道友，你也讀過孫思邈先生的！”隨即又微漲紅了臉，非常不好意思，然後認真地擡眼注視着沈卜芥，“我還小咧，以後就會莊重了！”
沈卜芥樂的哈哈大笑起來，覺得扶世真是太可愛了。
兩人笑鬧了好一陣，扶世纔有些落寞地低下頭，咬了咬嘴脣道:“要是我師姐在就好了，祝公子的腿，她興許會有辦法……”
沈卜芥起了興趣，笑問道:“你師姐比你厲害這麼多？”
提起師姐，扶世的眼睛立刻就亮了，眼中閃爍着濃濃的崇拜，“當然啦，我師姐超級厲害的！”
沈卜芥笑了笑，鼓勵道:“你師姐一定是比你先入門很多年，從小就是學醫，經過多年磨礪這才變得那麼厲害的，我相信你以後一定也能像你師姐那麼厲害，救更多的人！”
扶世睜着大眼睛，先是點點頭，想了想又搖搖頭。
沈卜芥不明所以，“什麼意思？”
扶世:“我師姐並不是從小學醫，她以前是名劍修哩！”
“劍修？”沈卜芥驚了，“醫術還那麼好？！這就厲害了。”
難道這個世界上天才那麼多？！
扶世知曉她誤會了，深深地嘆了口氣，遙望天上的明月，目光似乎穿越了悠遠的時光，看到了過去，“師姐很久以前是一名劍修，她是個真正的天之驕女，自信灑脫，狂放不羈，憑藉自己的努力，一路青雲直上入了軍事學院，經年訓練成績優異，終於在年華尚好時帶着一往無前的勇氣上了戰場，她的優秀有目共睹，毋庸置疑，只是虛空的怪物太強，又源源不斷，手段複雜多變，她的很多戰友都永遠留在了虛空，再也回不來了。”
“她的劍芒曾讓天地變色，日月無光，曾讓雷霆退避三舍，曾讓奸佞小人聞風喪膽，諱莫如深。”扶世白皙的臉上露出一抹真切的笑來，“師姐是驚豔了一個時代的人啊，可那一戰過後，師姐連劍修都做不成了，沒有劍府和本命靈劍的劍修，算什麼劍修？”
“那埋葬了無數戰友和歲月的戰場，師姐再也回不去了，所有人都以爲這位曾經的天之驕女會在時代的洪流中黯然退場，畢竟幾百乃至上千年的努力一夕之間化爲飛灰，修道路已斷，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打擊，而是信仰的崩塌，她的前路一片黑暗。”
“誰又能想到，三百年後，師姐以醫修的身份重登戰場，她的時代再次重啓。”扶世擡頭望了望夜色，須臾垂眸，長睫隱去神色。
良久，他才緩緩擡起頭，對着沈卜芥道:“師姐的修道路比誰都艱難坎坷，不是每個人都有她的勇氣和毅力，所以我特別崇拜師姐，她是一個真正的強者。”
沈卜芥也笑了，真誠的笑容，她真的是一名強者，有着堅定的強者之心。
三百年的苦心孤詣，夙興夜寐，一名天子卓絕的劍修，以醫修之身重登戰場，沒人知道她究竟經歷了什麼，付出了多少，才能重新回到她的戰場。
“她叫什麼？”沈卜芥輕聲問道，她想知道她的名字。
“澹臺初。”
“澹臺初……”沈卜芥認真地咀嚼着這個名字，把她映入腦海裏，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見到她。
月華傾瀉而下，街燈模糊，人影蒼茫。
扶世突然問她，“你去過戰場嗎？！”
沈卜芥頷首道:“去過，咦，你怎麼會問這個問題？”
扶世撓撓頭一臉不好意思，“我看到你聽到我師姐去戰場時臉上並無異色，一點兒也不好奇，大抵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如此。”
沈卜芥笑笑，“你的觀察倒是敏銳。”
扶世臉上漾起笑意，“實不相瞞，我第一次見到沈道友時，就覺得你與衆不同，定是有大造化之人。”
沈卜芥眨眨眼，有點迷惑，“難道你還會算命？”
“非也非也，也許是冥冥之中的一種感應吧，我也說不清楚那種感覺。”
沈卜芥笑着一拱手，“那就借你吉言嘍！”
兩人對視一眼，又笑了起來，祝知晗站在窗邊，月華如水，星光如夢，她的脣角泛起淡淡笑意，祝知章正坐在燈下看書，神情頗爲專注。
秋夜寒涼，祝知晗把窗微微掩上，轉頭笑着對祝知章道:“哥哥，很晚了，睡覺吧，明日再看也不遲。”
祝知章擡眸，把書合上，點點頭，溫和笑道:“好，你也早些安寢吧。”
吹滅讀書燈，一身都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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