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眺,即是六雨閣,站在這個角度看那個地方,它還是那麼熠熠生輝,光彩耀人,即是現在還是白天,卻依舊擋不住它在夜晚纔會散發的,那股燈紅酒綠的味道,格外誘人。
“安葶,我見到她了。”
站在山上看着底下的男人,衣袂飄飄,一副儒雅公子的姿態,拿着摺扇,輕輕搖着,他看着六雨閣的眼神,不好琢磨,但是笑意明顯。
此人,正是祁夜。
“主人是在說,花卿弦?”身旁的女孩,高束三千青絲,身着墨綠俠士衣衫,手執佩劍,颯爽不已。
男人淺笑,“是啊,花卿弦。”
“她怎麼了?”
“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安葶看着祁夜眼底抹過去的笑意,稍稍握緊了劍鞘,抿脣,然後再啓脣道:“主人難不成還覺得現在的花卿弦,還是以前那個人嗎?”
祁夜低眸淺笑,瞟眼看了下安葶,“你也沒見過她,怎麼能知道,她就不是以前那個人?”
“那她現在如何?”
祁夜轉眼,繼續盯着底下的六雨閣,淺淺笑着,似是寵溺,似是滿足。
畢竟和花卿弦在花已榭中一夜,儘管不是風流,不是牀榻之喜,但是也足以讓他流連忘返,時常會念起。
“這個女人啊,現在可是,妖媚得很。”
安葶握緊了劍鞘,看着祁夜嚴肅道:“主人,您可要記得,她現在是風塵女子,與您之間雲泥之別。”
“呵。”祁夜哼笑了一番,“風塵?她若真的是風塵,又爲何會依舊如此,出淤泥而不染呢?”
安葶頓時心裏冷哼,還出淤泥而不染?主人您怕是腦子被水給灌壞了吧?
“她身上還有傷,毒素,也在蔓延。”他臉色沉了下,但是不明顯,“她近期可有服藥?”
“自然是有,就沒有斷過拿藥。”
祁夜淺笑,點了點頭,像是滿意,“不錯,還知道惜命。”
“她都沒有別的親人了,不留着自己這條命,還等着被宰嗎?”
聽着安葶的語氣,多半是心裏不爽了,祁夜轉眸盯着她,眼神戲謔,爾後轉身,用摺扇敲了敲安葶的腦袋。
安葶沒有閃躲,只是嘟囔着嘴巴,撫了撫自己的腦袋。
“你啊,花卿弦比你年長不了多少,可你爲何如此浮躁呢?”
“她冷靜睿智,那您就一直找她去好了啊。”
“喲?還在我的面前跟我鬧脾氣?是我平素,在寵着你了?”
安葶抿脣,看了他一眼,然後拱手躬身道:“主人恕罪,安葶知錯,是安葶僭越了。”
看她現在這個姿態,祁夜也就是笑了笑,溫和不已。
“罷了罷了,我也不想責罰你,這裏就你我二人,倒是不用如此拘謹。”
安葶不語,微微擡起眼睛,看着眼前儒雅不已的祁夜。
眼神裏,似乎透着某些不可言喻的東西......
“要她命的人,還有很多嗎?”他問道。
“嗯。”安葶淡然回答了之後,又立馬接話道:“可是主人您現在不是應該關心下您自己嗎?您知道有多少人也是要您的命的嗎?”
祁夜聽罷,低眸嗤笑了起來,似乎是不屑的意思。
“我怎麼會不知道啊?”
“那您還想着泡六雨閣,見花卿弦?我們現在就應該好好在我們的地盤裏頭待着纔對。”
看安葶又是上了脾氣了,祁夜才緩和道:“可是我出來,帶着你,還怕會有什麼危險嗎?”
“當然不是!”她吼了一聲,然後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下,才慢慢低眸,輕言道:“安葶自然,是會誓死護衛主人的周全的。”
“那不就可以了嗎?我有安葶,這就夠了不是嗎?”
那一瞬間,內心捲起的漣漪,不是假象,更加不是幻覺,安葶的內心,砰砰砰的,像是小鹿亂撞。
這種心思,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在什麼時候開始的,就對自己的主人......
不過顯然,祁夜並不在意,或者是說,沒有什麼覺察。
他依舊笑得好看,嘴角弧度依舊剛好,遠眺着六雨閣,似乎是在想着什麼。
“她還真的是長大了啊,才發現,其實她,很誘人,讓人忍不住,想喫。”
聽到這話,安葶一怔,猛地看着祁夜的表情,從側臉就可以看得到,祁夜此時此刻的表情。
有些盪漾,也有些渴望,好似,還有他一如既往降服獵物的驕傲感。
主人,這麼多年了,才見她一次,您就忍不了了嗎?花卿弦有什麼好?
他問話了,安葶沒有回答,他沒聽到回用,蹙眉轉眸看了她一眼,看着她完全藏不住的,顯然就是低眸在那裏生悶氣的反應,就笑了笑。
“你這丫頭,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安葶頓時反應回來,擡眸看着他,“啊?主人?”
“我說,最近還有誰在查我的?”
“哦,花卿弦在查。”
“除了她。”
安葶呼了口氣,然後表情一變,肅穆道:“還有棲雲那位三皇子,蕭寒闕。”
“哦?”祁夜像是瞬間來了興致,笑得弧度更加大了,點了點頭,“他,我倒是沒怎麼想起來。”
“這個三皇子其實也沒有什麼用處,對我們也沒用的,他在棲雲不得寵,而且地位也不高,他查不查的,屬下覺得無所謂。”
祁夜呵笑,“無所謂?”
“難道不是嗎?他本就是不得寵的,在棲雲沒地位的話,對我們又何用處?棲雲未來的太子必定是四皇子蕭晟昊,這件事情四國皆知的,主人,您該不會在這一點上,都要走與衆不同的路吧?”
安葶的疑問,在祁夜耳朵裏頭聽着,覺得可笑,可又覺得,安葶還挺可愛的。
“蕭寒闕?嗯,我確實不怎麼聽過他的大名,但是也聽說過一點點關於他的事情,不過,說未來太子是蕭晟昊的,有點太過肯定了。”
“爲何?這還不夠板上釘釘嗎?”
祁夜瞟了安葶一眼,淺笑道:“如果是四皇子蕭晟昊,那爲什麼棲雲到現在都沒有立他爲太子?要一直這麼拖着,還讓太子之位空閒瞭如此久的時間?”
安葶頓時低眸,思忖了起來。
確實是啊,其實一開始,棲雲大皇子出生的時候,就按照祖制和宗室的要求,滿月之後便立了太子,可惜的是好景不長,太子小小年紀就夭折了,棲雲頓時沒了太子。
而順位下去的,是三皇子蕭寒闕,可是實在是因爲皇帝不喜歡這個兒子,要立他爲太子簡直就是在爲難自己,但是不立他,然後去立四皇子蕭晟昊的話,宗室那邊不好交代,而且違背祖制的後果,在他們的認定裏,是會遭天譴的。
所以一直拖,拖到現在,人都長大了,可是太子之位,卻照舊空閒。
“那他們棲雲立嫡立長的,爲什麼就不可以先把蕭晟昊的生母立爲皇后之後,再立他爲太子呢?”
祁夜看着安葶信誓旦旦的樣子,指了指她的腦袋,還誇了她。
“你倒是聰明。”
安葶不語,就這麼看着她。
“可是,你都會這麼想了,那就更別提,他們自己人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可以這麼做,可是爲何他們棲雲皇室做不得呢?”
“爲什麼?”
祁夜勾脣邪笑了下,“誰知道呢?不知道是不是棲雲被下了什麼詛咒,歷代帝皇的皇后,都不長命,現在棲雲的皇帝不就已經死了兩個皇后了嗎?而他又那麼寵愛這個唐貴妃,怎麼忍心,讓她爲了坐皇后之位,而就此喪命?”
安葶不屑,雙手環胸,“嗤,歪門邪說。”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雖說皇后是短命,但是他們棲雲皇室依祖制之規,的確從來沒有在立儲的事情上胡來,根基沒動,所以,他們棲雲得以到現在,成爲唯一一個可以和誥月相提並論的國家。”
這個關於皇后的事情,安葶不想知道太多,這個也是他們棲雲的事情,和他們半點關係都沒有,她只關心,這個蕭寒闕查他們家主人,是不是有什麼別的目的,會不會對主人造成傷害?
“蕭寒闕,其實也不是個只會等死的人。”
“嗯?”
“想要繞過他立儲,可能性不大,但是他死了,一切就好辦了,也不用立後了,唐貴妃現在在棲雲不也已經相當於是皇后了嗎?”
“所以一切,都建立在,蕭寒闕死?”
“沒錯。”他笑着看着安葶,人畜無害的樣子,“所以,他和我,其實差不多,我們兩個人,還真是蠻有共同點的。”
“他哪兒能和您比啊。”安葶嘟囔着嘴道。
祁夜聽罷,伸手撫了撫她的腦袋,寵溺了下,“能不能比,也不是我們說了算,他既然對我這麼感興趣,那我們就隨了他的意思,不就好了嗎?”
“啊?他都沒用了,爲什麼還要隨着他?”
“雖然八竿子打不着,可是萬了個一以後有用呢?蕭寒闕想奪權,我也差不多,既然目的相同,那坐同一條船,又有何不可呢?”
安葶看着祁夜眼中透出的凜冽,心裏,隱隱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