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六雨閣出來後,唐蟠陷入了遲疑。
仔細回想走之前,龍榆說的那些話,唐蟠心裏,除了不解,還是不解。
“尊離王不似你,是武將,他就算上不了戰場,可是處理起韶都公務,照樣得心應手。”
“你沒發覺,自從拓跋亭繼任之後,韶都煥然一新?”
“唐副將,耳聽爲虛,眼見,方爲實際啊。”
“你該收起對尊離王的偏見了,想要答案,你就自己去尊離王府看看吧,我相信,你去的話,王爺一定會敞開了大門,迎你。”
龍榆的話語,縈繞耳畔,揮之不去,讓唐蟠心裏的根基有些動搖,他一直都是敬重先王爺,認爲他是個真正的英雄,戰場雄姿,颯爽不已,多少次都爲他有拓跋亭這樣的後代而感到惋惜,所以對新上任的這位尊離王,一直以來都是置之不理。
可現在仔細想,才發覺,好像確實,他從未見過尊離王,對於他的瞭解,也都是來源於市井流言,久而久之,拓跋亭的形象在他的心裏,就成了那般不堪。
“難道真的,是我狹隘了嗎?”唐蟠的疑惑,久久在心裏縈繞着。
而他放眼看去,六雨閣的人客,依舊是來來往往,嬉皮笑臉的,唯獨只有他和這裏格格不入,所以他也繞過了這些人羣,離開了六雨閣。
龍榆也在後面看着她,輕輕搖了搖手裏的摺扇,邪魅笑着:“真不知道,這花卿弦要怎麼感謝我啊?”
雖然不懂龍榆此話之意,但是旁邊的芹姨還是笑着接話,“卿弦小姐可是咱們六雨閣的招牌,有她在,六雨閣的財路,就不會斷。”
龍榆挑眉,這話說着,是沒錯。
“不過,她能在我這個六雨閣裏拘着多久,我可不敢肯定啊。”
芹姨不解,而且,也沒有再接話了。
唐蟠坐在馬車上,心裏面依舊是忐忑,因爲這是他第一次要求車伕,把自己帶去尊離王府。
龍榆有一點說得是不錯,所有的答案,的確應該我自己去尊離王府找。
當他真的在尊離王府面前下馬車時,擡眸看着這碩大的牌匾,和如何奢華的府門,他已經可以想象裏面是何等的繁華景象,但是心裏對這些不是特別感興趣,他只對,那個男人,和那個答案感興趣。
所以他也是下定了決心,上前想要扣開大門。
但在伸出手的那一瞬間,還沒來得及碰到大門,門便打開了。
尊離王府的大門,這兩年來,打開的次數屈指可數,所有人都以爲尊離王是長在王府裏了,絕對不會出來,而這一次的打開,伴隨着一絲絲“吱吱呀呀”的聲音,連唐蟠心裏都覺得五味雜陳。
那縫隙越來越大,直到打開到可以容納一個成年人進出。
他纔看到了......甘魏。
“你不就是......”唐蟠蹙眉,頓時喫驚。
甘魏輕輕給唐蟠拱手,言:“我是王爺身旁護衛,特地來恭請唐副將進府一敘。”
唐蟠一愣,“他知道我要來?”
甘魏淺笑,不說話,只是攤手示意他請進。
唐蟠在糊里糊塗下,還是一部踏進了尊離王府,而這一幕被往來的韶都百姓看到,倍感驚奇。
“哎?剛纔那位不是唐副將嗎?他怎麼進尊離王府了啊?”
“不對啊,唐副將一向不喜歡尊離王的啊,怎麼的就上門了?”
“這大門八百年不開一次,今天爲了唐副將開了,是不是有什麼小道消息沒流傳出來的?我們都不知道?”
“難道唐副將他,已經不再厭惡尊離王了?”
......
外頭衆說紛紜,已經開始一傳十十傳百了,而王府裏頭,卻依舊是靜謐。
這還是唐蟠第一次進入這個豪宅,真正的王府,住的人也是真正的王爺,望眼看去,王府委實是大,而且應有盡有。
這王府的景緻,與曲家園林,唐家宅邸,都大不相同,多了許多靜謐,多了許多情調和溫度,讓人看着就覺得震撼,可是卻又很是舒心。
這個風格,真的切合那位外界傳聞無一用處的王爺嗎?
唐蟠又一次發出了疑惑。
“阿寶!阿寶!不要亂跑!”
“阿孃追不上我,追不上我,哈哈哈......哎呀!!”
倏然,在經過園林的時候,一個看起來不過三歲的孩童,手裏拿着撥浪鼓蹦躂着跑了出來,還一把撞上了甘魏,頓時重心不穩,屁股差點着地。
還好是甘魏眼疾手快,猛地把孩子抱了起來。
“阿寶又在胡鬧了。”甘魏的語氣,還有些寵溺。
被抱在懷裏的阿寶顯然對甘魏不陌生,還笑了笑,用稚嫩的聲音道:“魏哥哥最近一直在做什麼呀?總是見不到哥哥。”
阿寶呵呵笑着點頭,“嗯,我乖,我聽魏哥哥的話,也聽王爺的話。”
“這就對啦。”
“阿寶你又給甘大人惹麻煩!”阿寶的母親跑了上來,把阿寶接過手,很是抱歉,“對不起甘大人,是我沒看好阿寶,又讓他亂跑了。”
“沒事的陳大娘,這孩子頑皮是頑皮,可是聰明伶俐,可以好好培養,王爺不是說過了嗎?以後要讓阿寶好好上學堂。”
陳大娘一聽,有些感動,笑着點頭,“大娘也知道王爺的苦心,我們母子二人要不是因爲王爺的收留,早就曝屍荒野了,往後阿寶長大了,一定要讓他在我們王爺麾下做事,爲王爺效力纔行。”
甘魏笑了笑,“陳大娘,那你去忙吧,我急着帶客人去見王爺。”
陳大娘看了眼後面一臉驚奇的唐蟠,臉色淡了下,然後點頭,“是,我這就去廚房看看王爺的膳食。”
然後唐蟠就這麼看着陳大娘把阿寶給抱走了。
甘魏的臉色也頓時變了,陰沉了下,然後毫無感情跨步就想繼續走。
唐蟠卻忽然問道:“那位陳大娘說王爺收留他們母子,這是何意?”
甘魏站住了下,側顏看了下他,“我不覺得唐副將會不懂陳大娘剛纔說的那些話。”
“王爺是什麼樣的人?”他直言問道。
甘魏呵笑,“什麼樣的人,等你親眼見到我們王爺之後,你自己就會懂了。”說完他直接跨步走,也不管唐蟠有沒有跟上來。
而唐蟠在看到阿寶和陳大娘的那一瞬間,尤其是在陳大娘的話說完後,心裏面,更加是動搖了,而且對往常的自己,產生了一絲質疑。
卿弦在王府所在,最多的就是書房,自然,見唐蟠,也在書房。
“王爺寫的字好好看啊,要是我也能寫得這麼好看就好了。”式薇少女銀鈴的聲音響起。
她就在一邊幫卿弦研磨。
而風蘿就在一邊站着,不過臉色不太好......
卿弦淺笑看着式薇,“以後有機會,我再教你寫好看一些的。”
式薇立馬興奮得點頭,內心的竊喜完全掩蓋不住,“好啊好啊。”
風蘿倒也不是在喫醋,就是擔心再這樣下去,這個秦式薇是真的會對他們王爺產生一種不可描述的心理,那可就全部亂了套了,王爺讓她送去給秦志雄的信箋已經是在路上的了,到時候應該就可以順利把這位大小姐留在京城,不用帶回來了吧?
在這個期間,甘魏就走了進來,看了眼風蘿,纔對着卿弦行禮,“王爺,唐副將到了。”
卿弦的眸光頓時閃過了一絲邪佞,微微挑眉,淺笑,“來了?那就讓他進來好了。”
“是。”
過不了一會兒,唐蟠緩緩走進來,忐忑不已。
“末將唐蟠,見過王爺。”他低着腦袋,沒有擡眸看着頂上的卿弦。
卿弦卻饒有興趣地,微微歪了下腦袋看着恭謙有禮,身着白衣的唐蟠,頓時嗤笑。
式薇疑惑地看了眼,“王爺爲什麼要笑?”
卿弦擺手,道:“你們幾個都先出去,我要和唐副將,單獨談談。”
而聽到這個聲音,唐蟠霎時有些慌張,方纔看到甘魏的時候,他就有愣了愣,而現在加上這個聲音,那該不會真的如他所想,那日寶笙樓的男人,真的就是......
“是。”風蘿恭禮了之後,走過去拉着式薇就走了。
甘魏也緩緩退了出去。
書房裏,現在就只剩下卿弦和唐蟠二人。
卿弦笑着走下去,看着一直彎着腰身沒有擡頭的甘魏,笑了下,“唐副將,可真是,許久不見了啊。”
唐蟠心中一顫,猛地擡起腦袋,正好視線對上了卿弦那雙漂亮的眸子,頓時,他的腦子空白了下。
“你!”
卿弦笑着妖嬈,“怎麼了?本王是臉上有什麼東西,嚇到了唐副將你?”
“我......”
唐蟠直了直身子,仔細看着眼前的所謂尊離王,就是那天那個引自己去六雨閣找花卿弦的男人,心裏面有好多的震驚,也有好多的話都說不出口。
卿弦負手,揚起了下巴,巋然一個王爺的姿態,凌人,渾身散發出來的氣質,與生俱來。
“唐副將,本王的安排,可有幫助到你啊?”
唐蟠的瞳孔在顫抖着,一時間也說不出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