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裏還有朕這個父皇嗎？”景明帝問榮棠。
“長孫毅前腳剛剛亡故，你從他府上出來，你是後腳你就帶着女人去了街上喫去了，你就不怕天下人罵你？”景明帝拍着御書案問榮棠。
榮棠手裏還拎着炸魚，雖然炸魚已經冷了，但莫小豆說了，回去後下油鍋炸一下，一樣好喫。雖然還沒親眼看過莫小豆揮鍋鏟的模樣，但想着莫姑娘是能把麪條攤生意做出來的人，榮棠就信了莫小豆的話。
“朕在跟你說話！”景明帝繼續拍桌子。
“最多十日，”不再看手裏的炸魚，榮棠擡頭看着景明帝說：“兒臣就會啓程去北原。”
“你，”原本還想繼續訓兒子的景明帝，一個你字已經出口了，聽了兒子這話後，皇帝陛下直接是一噎，差點沒背過氣去。
莫小豆看景明帝這個樣子，很是不解地小聲問榮棠：“不是已經說好的事了嗎？爲什麼聖上還這麼一副不能接受的樣子？”
“朕跟誰說好了？”景明帝怒視莫小豆。
“沒說好嗎？”莫小豆一臉的困惑，那在東宮榮棠說那麼多的話，都白說了？
“你去北原？”景明帝又衝着榮棠道：“你要把姮娥嫁給慕諍？姮娥人在哪兒呢？”
榮棠指一指莫小豆，說：“小豆兒會扮作姮娥。”
“什麼？！”景明帝無法接受道：“她扮作姮娥？”要一個小奴婢扮作公主？
榮棠說：“那父皇有人選？”
莫小豆說：“也不是不可以換人啊。”
什麼人可以充作公主？景明帝可以收養宗親家的女兒，也可以在臣子的女兒中選一位，但收養容易，你是要皇帝義女是去做什麼？這個時候去北原，不是九死一生？人家好好的女孩兒，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要這麼坑人家？
景明帝張嘴幾回，都沒能把收養的話說出口，宗親已經讓他們父子得罪光了，臣子嘛，他狠不下這個心……
“父皇？”榮棠問。
“她，”景明帝手指着莫小豆說：“她身份太低。”
莫小豆撇一下嘴，嫌她身份低？去問問喪屍們，能不能分清“活肉”們的身份啊。
“你這是什麼表情？”景明帝盯着莫小豆。
莫小豆變成面無表情了，她跟這個腦子一點都不好使的修仙愛好者，真心沒什麼話可說的。
“這事就這麼定了，”榮棠說：“父皇還有什麼吩咐？”
景明帝死魚眼看榮棠，你得決定了，朕還能有什麼吩咐？你能聽朕的吩咐嗎？
“兒臣回去後，會跟幾位皇弟都談一下，”榮棠又說：“父皇不必費心。”
景明帝說：“你活這麼大，你跟你的弟弟們總共說過幾句話？你跟他們要談什麼？”
莫小豆斜眼看景明帝，她現在更加確定，這位皇帝腦子是不中用的，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嫌棄你兒子不愛他的弟弟們？你是第一天知道，他不愛他的弟弟們？
景明帝和莫小豆的面部表情都很豐富，但榮棠就是面部表情不豐富的那一種，聽了自家父皇的問，太子殿下面部表情一點不帶變的，說了句：“我跟他們說一說以後的事。”
“以後？”景明帝說：“你要怎麼安排他們？”
“兒臣不安排他們，”榮棠說：“只是跟他們說說以後的事。”
景明帝說：“以後什麼事？”
榮棠說：“就是兒臣去了北原，他們在崇寧將在面對的事。”
景明帝身子往前趴，說：“來，你先跟朕說說，榮棣那幾個以後會面對什麼事？”
“他們可以鬥，”榮棠冷聲道：“橫豎我也看不着。不過他們要求神拜佛地求我回不來，那是在尋死路。”
景明帝盯着榮棠看了半晌，最後嘆一口氣，身子往椅背上一倒，榮棠若是回不來，那就是說長生宗贏了，那他們就可以等着一塊兒死了。都死了，還爭什麼皇位？
“小豆兒，你去我母后那裏等我，”榮棠跟莫小豆說。
莫小豆點一下頭，臨走還不忘小聲跟榮棠說一句：“好好說話，別動手啊。”
榮棠笑一下，說：“不會的。”
他跟自家父皇是合不來，說話說不到一塊兒去，但他不可能跟自家老子動手啊，他就是想篡位，就他父皇這樣的，他也用不着動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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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明帝衝莫小豆揮一下手，意思是說快滾。
見皇后其實也是件讓人不開心的事，但比起站着聽景明帝一籮筐的蠢話，莫小豆還是寧願去聽皇后娘娘唸經。所以看見景明帝衝自己揮手，莫小豆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景明帝也沒心情管莫小豆不給自己行禮再退下的大不敬了，皇帝陛下看着兒子心反正是揪着的，喘氣不順，還挺疼。從坐椅上站起身，揹着手在御書房裏來來回回地繞了好幾圈，景明帝停步在榮棠的面前，問道：“你跟朕說實話，你心裏有幾成勝算？”
榮棠沒說話。
“就程家父子那樣的，”景明帝說：“東宮那撥人能對付得了幾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眼見着景明帝要跳急腳了，榮棠終於還是耐着性子跟景明帝說道：“父皇，此事要視情況而定，兒臣現在還不瞭解慕諍那邊的詳情，兒臣如今如何知道勝算幾何？”
景明帝一個倒仰，沒有勝算的事，你跑去送死？
“父皇，這事兒臣得去，”榮棠伸手扶了自家父皇一把，“慕諍若是還有辦法，他就不會想到兒臣。”
“你怎知那小王八不是想借刀殺人？”景明帝說。
“他這個借刀殺人的代價，是打開邊城讓兒臣進去？”榮棠搖頭道：“在滄瀾江北岸駐守的兵馬是他的，兒臣要去北原，就必須過滄瀾江。”
景明帝沒明白，“你這話是何意？”
“意思就是，兒臣若是應允了他，他的兵馬會撤走，”榮棠道。
“嘶，”景明帝倒吸一口冷氣。
“父皇，您還覺得慕諍是在借刀殺人嗎？”榮棠問。
“小王八跟你說的？”景明帝不相信道：“他承諾你的？這小王八的承諾能信？”
“他的兵馬不撤，兒臣就不可能去北原，”榮棠說：“這是默契，不用明說的。還有，慕諍派姜川過來，一是爲了讓他見兒臣，二就是爲了撤兵之事。”
景明帝又開始揹着手在御書房裏繞圈了，這讓他沒辦法接接受啊，打仗打得死了多少人，又殘了多少人？多少人流離失所，他爲了這場敗仗，幾百萬兩的黃銀花了出去，他還從萬朝城跑到了南都城，如同喪家之犬，結果現在告訴他，這些都不是事了？
人白死了，錢白花了， 他白讓兒子折騰了！
景明帝繞圈的步子是越來越快，他火大，現在北原正慶帝要是在他的跟前，景明帝就有十足的勇氣，跟這個王八蛋拼死一戰。
“父皇？”榮棠出聲。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景明帝怒吼。
“世間事不就是這樣？”榮棠就很平靜，說：“有共同的大敵出現了，那原本的對手就會變成盟友。”
“你能甘心跟慕小王八做盟友？”景明帝問。
“利益使然罷了，”榮棠道：“父皇不必爲這事作惱。”
“不是，”景明帝衝榮棠拍巴掌，說：“那之前朕的將士不是白死了？”
“父皇，我們還是先問眼前事吧，”榮棠道。
景明帝說：“你就一點想法都沒有？”他這兒子什麼時候成聖人了？皇帝陛下是萬般不解。
“兒臣想着生死之事，只覺事情緊急，不可大意，其他的兒臣暫時無心去想，”榮棠回了自家父皇一句。
景明帝重重地吸一口氣，拼了老命讓自己冷靜下來，說：“那你也不能急着走，你成了親，太子妃有孕之後你再走。”
榮棠的面色就是一冷。
“怎麼？朕說的有錯？”景明帝說：“朕不是在咒你，朕只是在爲你做最壞的打算，萬一呢，是不是？朕不能讓你絕後。”
“兒臣會娶小豆兒，”榮棠說。
景明帝呆住了，過了一會兒才道：“你剛纔說什麼？你要娶誰？”
“莫小豆，”榮棠說：“兒臣要娶她。”
這話說了口後，榮棠就覺得自己的心安穩了，就好像一件他一直拖着沒做的事，在方纔做完了，事實已定，他不用再去猶豫，再去多想了。
榮棠跟景明帝說：“兒臣此生只會娶莫小豆爲妻。”
景明帝被兒子三句話炸得暈頭轉向，親眼看見活鬼一般的程氏父子後，景明帝的三觀就毀過一回了，現在他的三觀又被摧毀一次。
他兒子，太子，要娶一個暗衛奴婢當正妻，他崇寧要有一個爲奴之身的太子妃了！
“你，”景明帝抱着自己的腦袋，“你寵這個奴婢，朕沒管過吧？可你要娶她爲正妻？榮棠，你覺着列祖列宗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