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莫小豆吐了一口氣。
“我們……”
莫北陌一句話就說了我們兩個字，蟲子蠕動爬行的沙沙聲，又從林深處傳了來。
這不可能！
莫小豆是這麼想的，莫北陌和玉司戈也是這麼想的，甚至於這二位的驚愕程度還要遠高於莫小豆，他們就是從那條路上走過來的啊！
“進林子裏去看看？”莫小豆提議。
這片松林不知道已經生長了多久，瘴氣橫生，地上植被堆積沒過莫小豆的小腿肚，因爲要在林中逗留，而不是快速通過，所以莫小豆三人戴上了防毒面具，用來防瘴氣。
“這裏不可能有飛鳥，”擡頭看看遮天蔽日的松木枝幹，莫北陌說：“這裏瘴氣太重，動物無法存活。”
“蟲子在那邊，”莫小豆手往三人的左手邊指一下。
又一批花蟲，在樹上，地上堆積的植被裏，到處都是身帶花紋的蟲子，有密集恐懼症的人肯定看不了這情景。
莫小豆盯着遍地的花蟲盯了半天，突然跟莫北陌和玉司戈說了句：“沒有人，只有蟲子。”
“如果我們連活人都發現不了，那我們就應該是死到臨頭，異能退化爲零了，”死狗男人自嘲了一句。
莫小豆唉的嘆一口氣，邁步往花蟲跟前走。
玉司戈一驚，開口要喊莫小豆回來的時候，莫北陌拉了他一把，小聲道：“小豆兒不怕這些蟲子。”
兩個好基友就這麼一句話的工夫，莫小豆兩根手指夾着一隻很大個兒的花蟲回來了。
“摸起來跟蠶差不多，”莫小豆說。
死狗男人說：“你還摸過蠶？”
莫小豆：“好吧，這蟲子摸起來跟蛆差不多。”
死狗男人張一張嘴，“那還是像蠶吧。”剛纔是他多嘴了， 他的錯。
花蟲在莫小豆的兩根手指間掙扎，莫小豆將手擡手，三個人六雙眼睛盯着這隻蟲打量。
“這跟我們之前看過的不一樣，”玉司戈首先發言：“這蟲子裏的嘴裏長沒牙。”
“我沒聽見這蟲子有心跳聲，”莫北陌說。
“血液的流動聲倒是有，”莫小豆皺着眉頭，“我把它捏開來看看？”
“保持完整，”玉司戈提醒一句。
花蟲被莫小豆捏成兩半，一股泛黃的液體流到莫小豆的手上，份量不多，連莫小豆的手指頭都沒有沾溼。
“空的？”莫北陌看着成了兩半的花蟲驚訝道。
“沒有臟器，身體是空的，這是什麼？新物種？”莫小豆傻眼了，這蟲子的身體裏連血管都只有一根，從頭到，哦對了，這蟲子沒有排泄器官，這玩意兒真是個活物？
“血管也只是毛細血管，”玉司戈神情凝重，這個時候他很想抽根菸，“血管裏沒有血液，這裏沒有鳥類給它吸血。”
“這就是個裝了點黏液的蟲形容器啊，”莫小豆說：“它不動，不發出爬行的聲音，我們發現不了它正常啊。”
這蟲子它在不動的時候，那就沒有生命跡象！
“現在怎麼辦？”莫北陌問了首要問題。
這蟲子到底是個什麼物種，是誰弄出的這個蟲子，這兩個問題還是得靠後，要拿跟前的蟲子怎麼辦，這個是重點。
“這東西剛纔要是在地面上，哥，你們就看見它了，”莫小豆說：“這些蟲子剛纔不會是鑽在地裏吧？”
被莫小豆這麼一問，緊跟着一個問題就來了，那這山裏到底有多少隻這樣的花蟲？
過了有那麼三分鐘左右，玉司戈鼓一口氣，再重重地一吐，死狗男人說：“看來這山保不住了。”
莫小豆往旁邊退了兩步，擡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掀翻一座大山這種活計，她真來不了。
莫小豆三個人這會兒站在大山的西邊，在莫北陌和玉司戈掀山的時候，大山東邊的山洞裏，景明帝抱着一根鐘乳石，瑟瑟發抖中。
“是，是地動了嗎？”景明帝哆嗦着問莫大娘，這地動山搖的，先前是雷聲轟鳴，這會兒山洞外的聲響，皇帝陛下都形容不出來，說像狂風暴雨吧，這不足以形容外面的聲響啊。
山洞頂不停有落石下來，山洞的地面也在開裂中，景明帝下死力氣抱着鐘乳石都穩不住身形，莫大娘這個時候還能勉強站着，看着頭頂的落石越來越大，莫大娘想，他們不可以再在山洞裏待着了。
“聖上，這個山洞不能待了，”莫大娘跟景明帝說。
景明帝都呆了，這個時候要出去？你知道外面是個什麼情況？“地動了啊！”皇帝陛下衝莫大娘喊：“地動了，你懂不懂？！”
景明帝又一次絕望了，這就是他們橫豎都得死的意思唄，誰能想到他這個皇帝，最後跟一個奴婢死一塊兒呢？哦，景明帝看着莫大娘，也不能說是奴婢，這是他親家母……
“聖上，請跟奴婢走吧，”莫大娘說，到了這個時候，莫大娘還是恪守着爲奴之道的。
在爲自己選個埋屍的地方這個選擇上，景明帝想了一下，隨後皇帝陛下很堅定地跟莫大娘說：“朕不走！”
就讓他死在山洞裏好了，至少待在這個山洞裏，什麼也不用看，死就好了，是的，景明帝承認，他就是這麼的慫！
莫大娘咳了一聲。
“你要幹什麼？”景明帝抱緊了懷裏的鐘乳石，這女人這些天想要毒死他的時候，就是先會咳這麼一聲。
莫大娘走到了景明帝的跟前。
一聲巨響從山洞口傳來，又是一陣地動山搖，景明帝抱着的鐘乳石沒能度過這一回的劫，斷成了四五截掉在了地上，還有一截留在景明帝的懷裏。
“朕要死在這裏！”景明帝大聲跟莫大娘道：“你可以自己走。”
不要你陪葬了，分頭死，這是景明帝在這兒能給莫大娘最大的恩典了，景明帝認爲，莫小豆的娘應該接受他的這個恩典。
莫大娘抓住了景明帝的袖子。
“你要幹嘛？！”景明帝喝問。
莫大娘一言不發，開始拖着景明帝往山洞口走，再不走，等山洞口被落石堵住了，他們想走也走不了了。
景明帝往地上賴，他一個皇帝，連選個死的地方都不行了？這個莫氏是想造反吧？不對，這個莫氏其實一直都在造反來着，有見過硬往皇帝嘴裏灌飯的奴婢嗎？這不是造反，是什麼？
“反了，反了，”景明帝拼死往地上賴了，也沒能阻止自己被莫大娘拖着走後，皇帝陛下絕望地吼叫了起來：“你敢造反！朕不會放過你，朕一定不會放過你！你，你給朕等着！你——”
腳下的地面不停地在晃動，頭頂還有落石，莫大娘手裏還拖着一個成年男子，這路走得就很艱難。景明帝在腦袋挨石 頭砸三回之後，閉嘴不吼叫了，頭頂的石頭光砸他，不砸莫大娘，這讓皇帝陛下懷疑是不是石頭煩他的聲音。
劇烈的晃動，在莫大娘拖着景明帝快到洞口的時候發生，這一回莫大娘也跌在了地上。至於景明帝，皇帝陛下已經雙手抱頭在地上躺着了，他就感覺山洞可能已經上下顛倒了一下，並且，皇帝被晃得吐了出來。
看見景明帝吐，莫大娘心裏就犯嘀咕，好不容易喂進肚的東西，就這麼又給吐出來了，這回頭她還得喂聖上喫東西啊。哦，莫大娘隨即又想，這得等他們能活過今天。
“要死了，”景明帝邊吐邊喊。
一塊尖角銳利的石頭，從洞頂掉下來，貼着景明帝的臉插進地裏。景明帝倒抽了一口氣，然後就嗆着了，嘴裏還有沒來及吐出來的胃液酸水，再一嗆，景明帝難受到又想死了。
莫大娘從地上站起來，走到景明帝跟前，還是拽着景明帝的袖子，繼續拖着皇帝陛下往洞口走，走得十分堅定。
景明帝這會兒沒脾氣了，他要不就死於地動，要不就死在這個莫氏的手上，橫豎都是死，他也就不挑了。
山洞口就在眼前了，莫大娘鬆了一口氣，山洞口有落石，但沒被堵上，她和景明帝還是可以出去的。
可就在莫大娘松這一口氣的時候，從山洞裏傳來咔嚓的聲響，聲響雖然不大，但莫大娘的臉一下子就蒼白起來。
“唉，”景明帝嘆一口氣，說：“不要走了，這個山洞要塌了。”
石頭要崩裂了，這個山洞馬上就要不復存在了。
莫大娘不甘心，這輩子不再見莫非一面，不再見一見自己的兒女，阿盼，阿蠻，她怎麼能甘心？她要是死在這個山洞裏，莫非找不到她的屍體，莫非那個死心眼的倔老頭兒要怎麼過往後的日子？
山洞口在莫大娘的不甘心中，開始垮塌，莫大娘和景明帝是眼睜睜看着洞口和洞口外的世界，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莫大娘在不甘心，而景明帝，皇帝陛下在這一刻倒沒有不甘心，他只是想不出來，洞外的那個世界，有誰會爲他的死傷心。皇后不會，張妃不會，後宮的女人們應該都不會，最多在算好自己的後路後，爲他落幾滴眼淚。至於兒子們，呵呵，景明帝心中冷笑，那幫混蛋不孝子絕對不會的！還有女兒，景明帝又囧了一下，嫁出去的女兒就是別人家的了，要爲他傷心什麼？
還有那幫子大臣，這幫人會去追隨榮棠，誰還會記着他這個先帝？
真失敗！景明帝閉上眼睛，總結了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