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豐谷到了篝火旁，看清了待在榮棠身邊的兩個小孩兒是誰後，秦豐谷笑了起來，太子殿下這是已經替莫家帶起孩子來了？
阿蠻和阿盼跟榮棠還能說幾句話，但看見秦大將軍，兩小孩兒就不行了，看都不敢多看秦豐谷一眼，縮在榮棠身邊，如同兩隻小鵪鶉。
秦豐谷對此習以爲常，他親孫子如今看見他就哭，比起他家那個孫兒，阿蠻和阿盼這倆小孩兒已經算很不錯的了。
“怎麼樣？”榮棠手又指一指地上的毛毯，讓秦豐谷坐。
秦大將軍盤腿坐下，道：“末將聽聖上說話，他好像只是不願意莫姑娘去喫飯。”
榮棠：“所以他就讓你先去吃了？”
秦豐谷點頭說：“是。”
要不是親身經歷，聖上真的只是讓他喫飯，秦豐谷也不相信，他們聖上還有這份閒心。這位臨朝聽政的時候，都沒幹過什麼正事，但在跟莫小豆作對這事上，聖上是用了心的，每天花樣百出啊。
榮棠：“她剛纔過去了。”
秦豐谷：“未將看見莫姑娘了。”
要不是聖上跟莫小豆又鬥起來了，他也脫不了身啊。
榮棠搖一下頭，這個話題在太子殿下這裏就打住了，莫小豆在他父皇那裏吃不了虧，這一點，榮棠已經不會懷疑了。
“發下去的湯，三軍都喝了嗎？”榮棠問秦豐谷。
說到這個湯，秦大將軍明顯的犯了一個噁心，“都用了，有不願意喝的，也都被硬灌了。”
喝青菜湯那天的盛況，秦豐谷這輩子都忘不了，因爲太慣慘烈。活了半輩子，他也是第一次遇上，因爲賜湯，太子殿下被懷疑要毒殺三軍的事。
“我父皇也喝過了，他是連着喝了好幾天，”榮棠跟秦豐谷說。
秦大將軍：“……”
所以聖上現在這麼瘋，是因爲被這難喫至極的湯，毒壞了腦子嗎？
“味道是難喫，但是喝了就不怕那些蟲子了，”榮棠再一次跟秦豐谷解釋：“這裏面的藥理是什麼，我不知道，太醫院至今也沒有查出來，不過這湯是真的有用。”
秦豐谷點點頭，道：“末將知道。”
“喫吧，”榮棠這時將手上烤好的羊腿，分給了阿蠻和阿盼。
秦豐谷看着榮棠給兩個娃分羊腿，幹這個榮棠很熟練，這是軍中人常乾的事。只是看榮棠照顧小孩子，秦大將軍覺得新奇。
榮棠自己也很熱衷，投喂的樂趣，他也是最近才體會到的。不過這也僅限於阿蠻和阿盼，皇族裏的孩子，至今也沒一個在榮棠面前出現過。
秦豐谷看着阿蠻和阿盼啃羊腿，突然就想自己的大孫兒了，不過很快，秦大將軍就問榮棠道：“殿下，這兩個小娃以後要從軍嗎？”
阿蠻，阿盼聽秦大將軍說到了自己，一起擡頭看秦豐谷。
榮棠搖搖頭，“他們會先讀書。”
莫立白不考狀元了，這讓莫小豆很失望，所以這會兒莫小豆的希望在阿蠻和阿盼的身上，從小努力讀書，阿蠻和阿盼就會成爲最有文化的人了吧？
秦大將軍：“考狀元？”
榮棠先點頭，然後嘆一口氣。
秦大將軍：“……”
莫小豆這姑娘，爲什麼對狀元這麼執着？
莫小豆這會兒喫完了晚飯，跟景明帝面對面坐着，萬福帶着人站在一旁。以前萬總管對莫小豆，那還是如臨大敵的態度，不過現在，萬總管已經無所謂了，他對莫小豆的要求，僅僅是你別打聖上就行。
“就快要到萬朝城了，”莫小豆看着景明帝說：“聖上你想好了，你要怎麼進城嗎？”
景明帝：“朕坐車進去，朕還能怎麼進去？”
莫小豆：“哦，也沒什麼，我只是聽太子殿下和大臣們商量來着的。”
景明帝：“這事要商量什麼？”他還能飛進萬朝城不成？
莫小豆咂一下嘴，“聖上你不知道哦。”
景明帝：“朕要知道什麼？”
“萬朝城死了很多人啊，”莫小豆說：“就在聖上你離開以後，還有好多人被北原人，強搶到北原去了。”
景明帝沉默了。
“太子殿下正在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從北原要人回來，”莫小豆說：“但人家願不願意回來，這個還得兩說。我估計吧，要是已經在北原安家了，人家就不會回來了。”
景明帝低聲道：“故土難離。”
莫小豆：“年經人能有多少故土難離的？”她就是到哪裏過日子都行啊，故土？她的故土，不提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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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明帝又沉默了。
莫小豆說：“太子殿下應該會來問聖上你的，看你想怎麼進城。”
莫小豆：“殺不至於，殺人得償命啊，要麼，萬朝城的人衝聖上你吐口水？”
景明帝呼吸都急促了，衝他吐口水？這些小民是長了狗膽，不想活了嗎？
莫小豆撇一撇嘴，“你是皇帝啊，保護國家是你的責任啊，可你，是吧，”莫小豆攤一攤手，可你沒做到啊，你丟下你的人民，你跑了啊。
“其實哦，在滄瀾江也死了好多人，”莫小豆又說：“很多人跟着大軍一路跑下來的，到了江邊，他們過不了江，很多人就投江了。”
萬福在往後退，莫小豆這幾句話，等於是在剮他們聖上了。萬福敢拿項上人頭擔保，聖上寧願跟莫小豆爲喫的打架，他也不願意跟莫小豆說這種話題。
“您想想吧，”莫小豆站起了身，跟景明帝說：“總是要面對的。”
就算沒人衝你吐口水，但你就好像坐着皇帝的車駕，風風光光地回去？莫小豆對景明帝沒意見，但她又覺得要是按大臣們說的那樣，入城儀式弄得聲勢浩大，這對死於戰亂的崇寧人不公平。
老百姓怎麼就不能有人權了？
跟北原的這場仗，多少人家破人亡？
誰給的臉，讓一個跑路的人，如勝利者一般地回去的？
莫小豆刺激完了景明帝，擡手揉一揉鼻子，莫姑娘轉身就要走。
景明帝：“榮棠是怎麼說的？”
莫小豆又轉回身，說：“他沒怎麼說啊，太子殿下要請罪。”
景明帝搭在桌上的手，狠狠地一握，榮棠請罪？他這兒子分明是在逼他，向天下萬民請罪！
“不過大臣們不同意，”莫小豆這一次攤手的同時，還聳了一下肩膀，“他們覺得這是對聖上你不敬。”
景明帝吸一口氣，衝莫小豆揮一揮手，“滾。”
莫小豆衝景明帝笑一笑，莫姑娘笑起來的樣子，當然是好看的，但這會兒這很嫵媚，很好看的笑容，看在景明帝的眼裏，就只剩下惡劣了。
莫小豆晃悠悠地走了，走着走着還回頭看看景明帝，生怕今天刺激景明帝，刺激的不夠。
“這不是榮棠讓她來說的？”莫小豆走了後，景明帝問萬福。
萬福哪敢說話？萬總管哭喪着臉，衝景明帝搖搖頭，意思是說，奴才不知道啊。
景明帝：“榮棠他想幹什麼？”
萬福還是搖頭，他哪知道太子殿下要幹什麼？
景明帝開始坐着生悶氣，皇帝陛下心裏是清楚的，真要有個領罪的人，那這個人只能是他。榮棠領什麼罪？榮棠差點死在沙場上，而且當初，榮棠也是反對朝廷南遷的人。
皇帝有錯，是會下罪己詔的，但，景明帝臉上一陣發熱，逃跑這個罪，要他怎麼認？這不是在逼他，以死謝罪嗎？
萬福偷偷看自家聖上一眼，鼓足了勇氣，萬福小聲跟景明帝說了句：“聖上，太子殿下出來領罪，也，也好啊。”
太子殿下要領罪，那隻能是戰敗之罪啊，除了這個，太子殿下也沒幹過別的錯事。打仗打敗了這事吧，萬福覺得就自己這個太監，都能找出好多借口出來推脫，不，是解釋。甚至於，太子殿下都可以把責任，推到已死的張相和張妃父女倆身上去。
景明帝臉色陰沉，心裏不是個滋味，皇帝陛下現在是既不想自己出來下罪己詔，他也不希望榮棠出來領罪，他的兒子，不應該低這個頭，他兒子本就沒有罪！
但之前沒想到，現在被莫小豆一說，再要景明帝擺足了皇帝的威儀，聲勢浩大，風風光光地回萬朝城，景明帝臉皮沒有這麼厚。
莫小豆這會兒也沒有走遠，景儀把她攔下來了。
“大統領，”莫小豆樂呵呵地喊景儀。
景儀就不懂莫小豆這人，你把聖上弄得今晚都睡不成覺了，你自己瞧着很開心的樣子，這樣合適嗎？
“方纔的話，”景儀問莫小豆：“是殿下讓你來說的？”
景儀不應該問這話，這麼問，他就是在得罪榮棠，也是在多管閒事，景明帝與榮棠父子之間的事，跟你這個臣子有什麼關係？
但景儀就是問了，他對景明帝的忠心，讓他忍不住要問。景明帝與榮棠一向不和，榮棠稱帝之後，真能對景明帝萬事恭順，孝敬嗎？景儀現在就擔心這個，畢竟榮棠如今還是太子呢，他對景明帝就不見有多恭順，孝敬就更別提了。
莫小豆眼珠子轉轉，說：“不是啊，這話就是我自己要說的，殿下憑什麼要出來領罪？他做錯了什麼？”
你景儀要護着你的聖上，那我莫小豆，我要護着我的太子殿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