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涵帶着人按着名單抓人,罪名都是通敵賣國,也不給被抓的人機會辯解喊冤,兵卒上來都是先堵嘴,然後反綁雙臂,押着就走。
榮棠帶兵在滄瀾江以北苦戰之時,瑞王榮棣和他的外祖父丞相張津就已經在圖謀晉陽縣城了,這些人裏有好些人來晉陽已經有數年的工夫,看着都是老實巴交,在街坊鄰居的眼中,都屬於爲人還不錯的那一類人。
現在官兵抓人,宣稱這些人都是通敵賣國的罪人,這些犯人的街坊鄰居大都都是不信的,一個都不怎麼出縣城,要不幹苦力,要不做點小買賣,交際簡單的人,能賣給北原人什麼消息?
“屬下覺着百姓都不信我們的話,”秦惑小哥跟秦涵小聲道。
秦涵手按刀柄站在街頭,瞄一眼遠遠站着往他們這裏張望的晉陽百姓,冷道:“不信又怎樣?他們還能爲了這幾個不相干的人,跟我們當兵的打一場?”
玩心眼兒秦三少可能還會害怕,畢竟他不善長這個,你要說幹仗,秦三少十歲就在軍營裏混了,他會怕幹仗?
幾個犯人被兵卒拖拽着,到了秦涵的面前。
“三少爺,”領頭的是個管着十個人的小伍長,指一指地上的人,跟秦涵稟告道:“這是開棺材鋪的。”
地上被伍長指着的人,四十幾歲,也不知道是不是開棺材鋪的原因,長相看着很陰沉,皮膚也是不健康的白。這會兒嘴被堵着說不出話來,這人只能拼命地衝秦涵搖頭。
“他那鋪子裏有好些棺材,”伍長跟秦涵道:“看樣子,這傢伙的生意不錯。”
秦涵揮一下手,說:“帶走。”
秦惑小哥卻不知怎地,心下一動,跟秦涵說:“少爺,屬下想去看看那些棺材。”
秦涵奇怪道:“棺材有什麼可看的?這人還能在棺材上雕花不成?”
“棺材也是能藏人藏物的,”對於自家少爺習慣性的賣蠢,秦惑小哥已經能淡然處之了。
“啊,”秦三少做恍然大悟狀,一拍腦門,說:“對啊,我怎麼沒想到?”
在場的兵卒們:……
那是因爲您蠢唄。
“走,去看看,”秦涵往前走。
秦惑小哥低頭看看棺材鋪的老闆,這老闆的神情驚慌,棺材店有問題,秦惑小哥按在刀把上的手一緊,轉身快步走到了秦涵的身前,小聲道:“少爺要小心一些。”
秦涵見秦惑小哥這樣,不由得警醒起來,棺材裏難不成真藏着人?
棺材鋪開在街尾,比起街上其他的店鋪,棺材鋪的門頭往裏縮了不少,人站在街上,乍一眼看過去,很難發現這裏有一家棺材鋪。
秦涵進了棺材鋪子,棺材鋪裏用土鋪了一個火塘,吊在木架上鐵壺裏水已經燒開,正咕嘟嘟地響着。哈了一口氣,秦涵搓了搓雙手,跟秦惑小哥說:“一個棺材鋪竟然這麼暖和!”
秦惑小哥無力吐槽,人是賣棺材的,又不是躺棺材裏的死人,屋裏不升火,人凍死啊?
“棺材在哪兒呢?”秦涵帶他進鋪子的小伍長。
伍長帶着秦涵往屋子裏後面走,說:“棺材都放在後屋裏,小的大概數了一下,得有二三十口。”
棺材鋪前屋與後屋之間隔了一個小院,地方不大,收拾得很乾淨。
“少爺在院中等一下吧,”秦惑小哥讓秦涵在院中等,不知道棺材打開後會是個什麼情況,所以秦惑小哥不想讓自家少爺以身犯險。
“沒事兒,”秦涵大咧咧地上了後屋前的臺階,擡手就推開了門,說:“若是我都打不過的人,秦惑你也一定打不過。”
可至少你讓我先死了,你再死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侍衛?
秦惑小哥很無奈。
伍長和兵卒們就很同情地看秦惑小哥,伺候這少爺,你一定很辛苦。
後屋很大,棺材不是疊放的,而是一口一口整齊地排列着擺放,有的棺材已經上了漆,有的則還是原色,露着木料原本的紋理。
兵卒將屋裏的燈燭都點上了,燭光搖曳中,棺材卻顯得森然起來。
“開棺,”秦涵站在屋子中間,下令道。
兵卒們上前,從門前到屋裏,依次將棺材開打。
接連開了十口棺材後,衆人一無所獲。
秦涵鬆了一口氣,走到了第十一口棺材的跟前,比起前十口,這口棺材擺放的位置就靠後了。
“少爺,屬下來開,”秦惑小哥嘴裏說
金光閃瞎了衆人的眼。
秦三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棺材,可平躺兩個成年男子的棺材裏,整整齊齊地放滿了金條。
衆人看着秦三少伸出手比照,金條有三少爺手掌那麼長,三指併攏那麼粗,四指攏的厚度。
“這,”秦三少驚道:“這是真金?”
秦惑小哥伸手拿了塊金條在手裏,試着用牙咬了一下,又掂了掂重量,跟秦涵說:“是真金的。”
秦涵扭頭看看屋裏其他還沒開的棺材,自言自語了一句:“後頭的全是裝金條的?”
這個,在場的兵卒們都想知道。
“開,”秦涵將手大力地一揮,軍裏缺錢,太子殿下缺錢,他自己也缺錢,這些錢來的正是時候啊!
兵卒們之前一口一口地開棺,是爲了防着有人藏在棺材裏,這會兒兵卒們顧不上防人了,大家夥兒分散開來,幾口棺材被同時打開。
全是金條。
秦涵抓緊了秦惑小哥的手,顫聲嘆道:“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金子!”
出身頂級將門是不假,可三少爺的富貴日子最多就是喫飽穿暖,成堆的金條?秦三少爺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金條呢!
秦惑小哥跟自家少爺就不一樣,他是跟着秦大少見過世面的人,秦大將軍管帶兵,管打仗,軍裏、府裏的俗務都秦大少在管着,所謂俗務就是管錢,管人情來往,所以金條,疊成堆的金條,秦惑小哥見過,還是不止一次見過。
這會兒見秦三少激動的眼睛都冒淚花了,秦惑小哥有些心疼自家少爺了,他家少爺長這麼大,身上的錢最多十兩,多一兩都沒有。
“少爺啊……”
“秦惑你快給我一巴掌,告訴我我不是在做夢!”
秦惑小哥乾脆拿了塊金條塞秦三少手裏了,心裏又在感激莫小豆了,若不是這姑娘把他家大少爺救回來了,靠三少爺能撐起秦家的門楣嗎?看着自家少爺抱着金塊不撒手,咧嘴傻笑的模樣,秦惑小哥發誓,他一定會報答莫小豆的。
活在將門,幹着征戰殺戮的事,卻還能心思單純,這是因爲,他家少爺有父兄護着,若是沒有了大少爺,大將軍又忙着守土報國,三少爺得面對什麼?
看着秦涵,秦惑小哥臉上的神情裏,有着和秦大少看弟弟時一樣的寵溺,所有的陰暗,齷齪我去面對了,所有不好的事我去解決了,我的弟弟就可以無憂無慮了。我寧願我弟弟傻,寧願我弟弟廢物一點,我也想他這一生要走的路是一條陽光大道。
“發財了!”秦涵跟秦惑小哥興奮道:“秦惑你說,我應該送給小豆兒幾塊?”
秦惑小哥又要不好了,這金條是要送到太子殿下手裏的,又不是你的東西,你拿來送人?還有,少爺能不能不提小豆兒啊?
“算了,”秦涵又說:“這麼多呢,讓小豆兒自己來拿,她想拿多少就拿多少!”(那三少爺你一塊都留不下了啊喂啊!)
“三少爺!”有兵卒在後面喊秦涵。
秦涵樂顛顛地往後跑,嘴裏問:“又發現什麼寶貝了?”
幾個兵卒讓開地方,讓秦涵和秦惑小哥看這口上了黑漆的棺材。
棺材裏沒金條,而是放着不少信件,還有單據。
秦涵伸手就要拿,被秦惑小哥攔了,秦惑自己用手帕包了手,從棺材裏拿一本冊子出來,翻看了一下,跟秦涵說:“是名冊。”
秦涵也用手帕包了手,從棺材裏隨手拿了一張單據在手裏,看了後,皺眉跟秦惑小哥說:“這是賣刺客殺人的單子嗎?”
秦惑小哥從秦涵的手裏接過單據。
三百兩白銀,買人頭。
“豆蔻,”秦惑小哥看着單據,小聲跟秦涵道:“買主用三百兩銀子,買一個叫豆蔻的人的人頭,先付一百兩作定金,事成之後,再付兩百兩。”
“瑞王跟這個豆蔻有仇?”秦涵問。
秦惑小哥搖頭,他認識的人裏沒有叫豆蔻的,“豆蔻這個名字,是女子的名字。”
“榮棣花三百兩買一個女人的人頭?”秦三少震驚了,“這個女人怎麼他了?”
“不知道,”秦惑小哥還是搖頭,跟秦涵道:“少爺,也許我們最先應該弄清楚,這個豆蔻是什麼人。”
“這個簡單,”秦涵將殺人的單據摺疊了,說:“老闆不是被我們抓了嗎?去問他就是。”
豆蔻。
秦惑小哥看着被自家少爺拿在手裏的單據,他想不出來,一個女子怎麼會跟一個皇子殿下結下這等深仇大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