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時候才明白,自己一直生活在自欺欺人的謊言中。該是有多麼的糊塗,纔會傻傻地看不清楚別人的心?先前是大姐,現在是大哥,他們愛的永遠是他們的家庭,沒有別人。
也許所有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但誰都不願意來喚醒她這個裝睡的人,因爲自己連唯一的兒子都不相信。
人家喬大夫,只不過見了一兩面就能說得頭頭是道,可自己傻乎乎地活了50多年……
今夜註定無眠!
“要不要拿靈泉救命?”
“靈泉有用嗎?”
隔壁的房間裏,林玥也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腦子裏就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救她,救她當然要救她,靈泉就是拿來救命的呀!”
“不救,不救!她是自然衰老,浪費了靈泉又救不活命怎麼辦?”
“她是你的親人,你的長輩,和她生活了那麼多年!你摸摸你的良心,如果不救的話,往後餘生你不會後悔嗎?”
“可是她對我一直都不是很好,心裏想的唸的都是她的家人,並沒有我!”
“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冷血,見死都不救?我鄙視這樣的你!”
“在我心中,父母老公孩子是最重要的!靈泉已經不多了,如果以後我愛的人發生意外怎麼辦?到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我纔會真的後悔!”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眼前是外婆她老人家不行了,急需救命啊!”
“可她老人家畢竟已經80多歲了,過兩年她又病危了呢?”
“什麼東西都沒有人命珍貴!東西沒有了,以後還有機會再找,可命沒有了,就永遠找不回來了!”
…………
曹安也沒睡着,男人的感情常常不像女人外露,他按住在牀上烙燒餅的老婆,一個翻身就壓在她身上。
不是吧!我這個外人都還在爲外婆的病情,飽受煎熬!你這個親外孫竟然精蟲上腦?
林玥反手抱着他,心裏正猶豫着:我是該拒絕他嘞?還是拒絕他嘞?
可是這一次卻是她想多了!
曹安只是靜靜地抱着她,把頭埋在她的頸間,並沒有下一步動作。他的呼吸很輕,輕得讓林玥都以爲他睡着了,不一會兒,就感到自己脖子上有溼熱的液體滑過!
他哭了!這是林玥第二次看到了曹安流淚。第一次是他父親死的時候,那時候兩人還沒有結婚,他躲在她租房的洗手間裏,打開水龍頭嚎啕大哭!
第二次是現在,無聲無息的流淚!
誰說男人流血不流淚,只是未到傷心處吧!不一樣的方式,卻一樣地讓她心疼。
救吧!
林玥掙扎了大半個晚上,可靈泉都拿出來了,最終也沒用上!
劉永讓家裏的女人小孩堵住門囗,誰都不讓進,連劉萍和喬大夫都拒之門外!
“劉永,劉永,你給我出來!你這是幹什麼?你憑什麼不讓我去看媽?”
“哇哇……”
回答劉萍的是兩歲小妞妞悽慘的哭聲。
“劉永,你出來!媽!媽!你在哪!”
不得不說,想出這樣的歪招,真的不是一個年過年近60的老人能幹出的事。可偏偏他就真的這麼幹了!
曹安黑着臉轉身就走,林玥慌忙拉住他:“老公,你幹什麼去!”
“我去找人來拆了這個房子!”
“房子又沒得罪你!我來!”林玥拿出手機,叫來姑姑嬸嬸和一大羣擅長罵街的婦人,又拎着一大包糖果零食:
“這巧克力真好喫啊!哇噻,我最愛的麻辣小魚仔!又香又辣又麻,喫到停不下來!這是什麼?哦,是扭一扭呀!聽說很好喫,嗯,我來嚐嚐看!”
哪怕大人拼命阻止,可耐不住半年沒碰零食的孩子們哭鬧,再加上罵戰軍團的強大火力輸出。終於,門開了!
曹安拉着劉萍瘋跑進去,剛到房間門口就如遭雷擊,“撲咚”跪倒在地上。
門囗己經跪了好幾個人,低低的抽泣聲綿延起伏,劉永趴在地上,機械地清理那層厚厚的污血,血太多,好像怎麼擦都擦不乾淨……
“媽!媽!你別嚇我!喬大夫,你快點來看看我媽!”
劉萍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幾步撲向前去,顫抖着撫上老媽的臉!
“沒氣了!應該是辰時走的,節哀!”
“媽……媽……你怎麼那麼狠心,丟下我一個人!媽……”
“外婆!外婆……”
“外婆,你……”
人走了,再多的傷心都是妄然。劉萍哭了暈,醒了哭,哭得撕心裂肺,昏天暗地!憔悴得像捧脫水的黃花。
劉永一直都是呆呆的,拒絕和任何人說話,劉妻和幾個孫輩也都絕囗不提當天晚上後來的事!
新山鎮的治安隊來了,結合現場和家屬問話、醫生呈詞,得出結論:排除他殺的可能!
沒有道士,沒有靈堂,曹安親手在山腳邊挖了一個坑。冰下的土層比水泥還硬,他一聲不吭地挖着,兄弟們來幫忙,他都搖頭拒絕了!
“讓他自己去挖吧!外婆對他掏心掏肺的好,讓他爲外婆做點事,心裏會好受些!”
林玥小聲地勸朋友們一個個離開,心裏也酸脹得很。人非草木,相處得久了怎麼可能沒有感情?
不過更多的是怒火,像外婆這樣經歷過風雨和生死的人,絕不可能輕易自殺,能逼迫她決然了斷自己,只有她的寶貝兒子!
但劉永就像啞巴了一樣,緊咬住牙關,什麼話也不說!
劉家在送完葬之後,乾脆閉門閉戶不出來!任憑外面風吹和雨打:
“養兒防老,養兒防老!這是養個兒子來討命!”
“老太太對自己太狠了,手筋都割斷了!嘖嘖嘖!這個劉永,嘖嘖嘖……”
“哎,本以爲她是個幸福的老太太!兒女俱全,又有個好外孫,誰知……”
“我聽衛生院的人說,之前就查出老太太時日無多,他的兒子女兒,爲了這事還吵了一架!”
“什麼事這麼想不開?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吧!”
外面議論紛紛,連喬大夫都成了被打聽的對象,天天都有人伴裝生病來問上一嘴:
“醫生,你知道老太太……”
“打住!你別問我,我什麼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