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夜燼天下 >第五百九十八章:疑心乍起
    再等兩人會和之時,喧譁的大街上已經有維持秩序的守衛出現,之前那羣人也立刻散去不見了蹤影,蕭千夜依然警覺的用古塵的刀氣幻化出遮掩視線的白霧,以防止自己的行蹤被有心之人察覺,再扭頭看見藏鋒走過來,遲疑的低道:“看來對方不僅僅是在找你,甚至還敢在大街上直接對你下殺手!什麼人這麼大膽子,連你都敢動手?”

    藏鋒左右觀察了一下,還是那樣淡泊從容的臉,彷彿會發出柔光來,淡聲迴應:“不知道,只是剛纔那幾下就想殺我,未免太不自量力。”

    “身手不差,我看見武器上帶着孔,多半還藏了毒吧。”蕭千夜冷聲提醒着這個漫不經心的人,藏鋒卻還是擺着手無所謂的回道,“刀還能砍我幾下,毒是一點用都沒有,既然這麼大膽子大白天在街上就想殺我,就應該做足功課好好制定計劃纔是,這般冒險暴露了行蹤,實屬不理智。”

    蕭千夜看着對方過於蒼白的臉色,又想起之前雲瀟和自己說過的話,忽然好奇的問道:“你以前是個御醫,應該不會自幼習武吧?可開始在軍營裏強接古塵保住人魚的那一下,可不像是普通人能有的動作,你把沅淇小姐挖出來之後的那半年裏,到底是在自己身上動了什麼手腳?眼下這幅蒼白如死的面龐,也是當時的後遺症吧?”

    這種時候忽然被人提起那些沉重的往事,藏鋒也只是很平靜的笑了笑,舒了一口氣回道:“是阿崇告訴你們的吧?哎,那孩子總是這麼輕信別人,口無遮攔的,這次回去我是要好好教育教育他了,免得將來喫虧。”

    蕭千夜也不催促對方,反而是自言自語的和他說起了飛垣上的事情:“在我的國家,曾有一個叫‘縛王水獄’的地方,建立在帝都城的人工湖下,被稱爲‘閻王殿’,那裏除了關押重要的囚犯,還在暗中嘗試着很多很多的人體實驗,他們從各種途徑研究出了功效不明的藥物,在不同的人、不同的種族身上實驗,而其中有相當一部分的藥物,可以改變身體的構造,獲得驚人的力量。”

    藏鋒的眼眸微微一沉,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抿了抿嘴,蕭千夜不急不慢的繼續說了下去:“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因此留下了嚴重的後遺症,需要忍受巨大的痛苦,甚至還會失控暴走,之前有一個實驗品從帝都逃了出來,一己之力掀起沿岸海嘯,讓數十萬人喪生,但是這種實驗品的壽命都很短,基本上都是在幾年之內就死了,所以即使風險如此之大,實驗的結果一直不如人意,帝都高層也不願意輕易放棄。”

    “哦?”藏鋒經風歷霜的眼裏瞬間就有了譏諷的神色,“看來小公子的故鄉,也不是什麼國泰民安的地方啊……”

    蕭千夜沒有在這個敏感的問題上多說什麼,而是繼續剛纔的話題說道:“我不相信你能在獲得如此力量的同時,一點代價都沒有。”

    兩人之間一時默然,直到藏鋒用力抓了抓腦袋,對着他微微點頭:“你不是已經說了,一會留下嚴重的後遺症,二需要忍受巨大的痛苦,三還可能失控暴走,四便是壽命短暫,你都說全了,還問我做什麼?”

    “你……”這樣淡淡的回話,好像在訴說着別人的經歷,蕭千夜一時接不上話,只覺得心頭有種劇烈的情緒像海潮般起伏不定,藏鋒擺擺手,不想再多說什麼,又隨意的將話題轉回當下,玩笑一般的嘆道:“你就那麼輕易把我的軍督令塞給了路人,那東西可是能調遣大軍的,江陵附近有不少常年駐守的部隊,要是落入有心人之手,怕是要出問題……”

    蕭千夜不以爲然的瞄了他一眼,回道:“能出什麼問題,一般人拿着一枚死的令牌就能發號施令?那你平時對他們管的也太隨意了。”

    “呵……”藏鋒笑出了聲,幾番言語之間心中其實也有了疑雲,搖搖頭說道,“一般人當然是沒有這個權力,但是有一個人,至少在江陵城,他嘴裏說出來的話和我區別也不太大,畢竟我五年多沒有來過了,江陵的一切都是他在管理,包括你之前所見的城牆、海港的維護翻新,還有周圍守衛的軍備補給,我確實給過他這些權力。”

    蕭千夜嘖嘖舌,再想起那枚被他隨便塞給路人,又被那夥神祕人帶走的軍督令,頭皮一麻脫口:“那你不早說!我去追,應該還能追上。”

    “不急。”藏鋒按住他,他的另一隻手輕輕搭在腰間的軍刀上,看着刀鞘上鋒芒的冷光刺入眼裏,彷彿也勾起了早年的回憶,這一瞬軍督大帥的眼眸是看不到底的,帶着孤注一擲的冷笑和譏諷,淡淡說道,“我一直以爲他很聽話了,在他那羣兄弟姐妹中也算上進,爲了向我表示衷心,他把自己的孩子作爲質子一直留在紫原城,都說虎毒不食子,可要做大事的人,就是要連最親的孩子也一併放棄纔行啊。”

    蕭千夜已經從他的神態中察覺到了狠厲的殺氣,壓低聲音問道:“是誰?”

    藏鋒的手暗自握緊,像在笑,又帶着孤狼般的傲氣,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江陵御史,舒年,也是君曼的同胞親弟弟。”

    蕭千夜微微一愣,一下子還沒搞懂這其中複雜的關係,藏鋒眼睛一冷,在疑心乍起的幾分鐘之內就已經將頭緒整理清楚,看向前方:“之前我還在西岐遠征軍的時候,曾經收到他的親筆信,說是君曼病重垂危,要我顧及皇家公主的顏面,好歹在她去世之時能陪在左右,並且可以親自主持後續喪事,我本不想理會,他又聯合朝中幾位大臣向我施壓,我這纔將前線戰事交付給宣虎獨自回來,沒想到這一走,西岐就遭遇了變故。”

    “信……”聽到這個字,蕭千夜也立馬反應過來,“是之前在軍營裏和你說話的那個人?”

    藏鋒點點頭,接道:“我回到紫原城之後,發現君曼確實已經病入膏肓,但是吊着一口氣始終沒死,我雖然討厭她,但也不至於在這種時候火上澆油,就傳令太醫院過來診治,結果幾番下來她的病反而慢慢好轉,我原本準備回西岐,不料遙海又出了事,只能被迫臨時改變了計劃,所以你們從遙海里面冒出來的時候纔會正好和我的人遇見,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蕭千夜也終於明白過來,驚道:“所以他又來給你送信,是想故技重施再把你支回帝都?”

    藏鋒無聲輕嘆,語氣卻不急不緩,一句句分析輕重利弊:“君曼是他的親姐姐,名義上他確實該喊我一聲‘姐夫’,不過他現在的官職是按照東濟的傳統一步一步自己考上來的,雖然也有人屢次明裏暗裏向我引薦,但大多數還是他自己的努力,當年我問他爲什麼想當官,他的回答是想讓百姓過的更好,以彌補皇室這麼多年的昏庸無能,呵呵,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啊,可我竟然信了。”

    “江陵是遙海南岸最大的城市,這幾年確實是在他的管理下蒸蒸日上,每年上繳給朝廷的稅收比周邊十幾座城市加起來還要多,打仗嘛,總歸是需要大量的財務補給,我也就對他放鬆了警惕。”

    蕭千夜深深吸了口氣,只覺得這樣平靜的回憶裏帶着讓他窒息的東西,許久才確認性的問道:“能肯定就是他嗎?阿瀟跟我說了,青蛟的王族還有其他人已經準備趕過來,若真的是他,裏應外合就難辦了。”

    藏鋒的心冷如寒冰,即使已經明確自己的猜測不會有錯,但脫口的一瞬間,還是不由自主的改變了說辭:“只是推測罷了,畢竟他昨晚上還在軍營裏給我送信,怎麼也不可能一夜之間得知我的行蹤安排人過來暗殺吧?江陵距離軍營可是有四百多里路呢!”

    “他會術法。”蕭千夜知道他只是口不由心,輕輕點了點劍靈提醒,“他不需要親自來,也能命令那些人對你下手。”

    這句話讓藏鋒的臉驀的一下更加蒼白了,眼裏騰起殺氣,緊按着刀柄的手一直不自禁的用力,咬牙道:“術法……對了,我差點就忘了這玩意!東濟一貫對術法一類的邪門歪道嗤之以鼻,只有極少數偏遠地帶還有一些古怪的門派修行,爲了對付我,他真的是放下了皇室的身段和麪子,也好,反正我也是不是通過什麼正常的手段獲得的力量,我倒是想看看,他能把我怎麼樣!”

    見他擡腿就氣沖沖的要走,蕭千夜連忙一把按住藏鋒的肩膀:“喂……你去哪?”

    藏鋒反手拉着他一起,冷笑:“雲姑娘口中的修羅骨是隻有身負王族血脈的青蛟才能開啓,既然舒年和青蛟勾結,那麼直接去他家調查豈不是最快的方法?”

    “話雖如此,但是你太容易暴露了。”蕭千夜謹慎的回話,想了想,“你等我一會,我出去弄兩件平民的衣服。”

    “嗯?”藏鋒這才頓步,看了一眼自己醒目的軍服,點頭,“也對,我這樣殺氣騰騰的找他,他肯定也不會承認的,興許還打掃驚蛇,讓那夥蛟龍鑽了空。”

    他說話的時候蕭千夜已經撇下他準備動手,藏鋒抓了抓腦門,不知爲何感到一陣好笑,忍不住感慨:“小公子之前說自己是個逃犯我還不信,現在看你這麼有經驗的模樣,倒是不由我不信了。”

    蕭千夜白了他一眼,見他笑嘻嘻的捂住了嘴,也懶得跟他貧嘴悄悄回到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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