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夜燼天下 >第八百一十三章:任性之舉
    她直接就落在了帝都城人聲鼎沸的街道中央,這麼一個全身染血,胸口被洞穿還燃燒着烈焰的女人從天而降,顯然立刻就會引起恐慌。

    在短短數秒的鴉雀無聲之後,人羣裏爆發出刺耳的尖叫,周圍巡邏的守衛聞訊而來,她愣愣看着那些身着銀黑色軍裝的年輕人矯健的衝過來,一個個抽刀拔劍將她圍堵在中間,明晃晃的武器唰唰唰一齊指向了她,但這麼熟悉的色澤反而讓她感到內心一陣莫名的悸動,下意識的往前靠近,想要看的很清楚一點。

    她走一步,身上的血就滴落一地,然後“噌”的一下被火焰燒去,嚇的周圍百姓紛紛往後退避,如臨大敵的看着她。

    “站住!”領隊的守衛厲聲呵斥,眼眸鋒芒雪亮,他在第一時間就示意同伴遣散了附近的人羣,並迅速嚴陣以待的緊盯着眼前陌生的女子。

    畢竟是才歷經碎裂的大劫,現在的軍閣對風吹草動都極爲敏感,雖然和平的日子已經持續了五年,但他們的訓練只會比從前更加苛刻,當古老的貴族制度被一紙更改,荒地劃入四大境的範圍,一直高高在上的軍機八殿、法修八堂也敞開了門檻開始招收非權貴出身的普通學員,慵懶散漫、混喫等死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也讓所有人都必須更加嚴格的提升自己。

    帝都城原本是歸禁軍負責,高成川倒臺、高瞻平謀反失敗之後,天尊帝就將其直接解散並和軍閣進行了重組,一晃這麼多年過去,兩軍早已經合二爲一,成爲守衛皇城最爲牢固的力量!但有一個規定卻保留了下來,帝都城依然不允許軍閣的三支飛禽部隊進入上空,所有戰士歸來,依然要走北側的烽火門,所以這個從天而降的女人不論是誰,都已經違反了皇城禁令。

    “這身衣服……”雲瀟還是好奇的走了過去,或許是被這種鋥亮帥氣的銀黑色軍裝喚醒了塵封的記憶,她甚至直接無視了對方手裏正指着自己的鋒銳刀尖,依然一步一步的靠近,但對面的士兵顯然不會對一個身份不明的陌生女人放鬆戒備,當第二次的警告被雲瀟視而不見之後,他手裏的刀終於不再猶豫的刺出,就在同一時刻,另一道更加醒目的刀光從天而降,古塵精準的挑開他,蕭千夜閃電般掠入其中,拉着雲瀟護到了身後。

    “阿瀟!”他雖然生氣,還是第一時間檢查了雲瀟的狀態,見她一臉喜洋洋的模樣興奮的抓着自己的手腕開心的道,“快看他們穿的那件衣服,你是不是也穿過?”

    他無視了對方的問題,感覺腦門都要氣的冒出青煙,恨不得現在就以金線之術造個鳥籠直接把她關進去,但他還是強行忍住了這種衝動,好聲好氣的說道:“別鬧了,你先跟我去找烈王治傷……”

    他的忽然出現讓原本已經喧嚷起來的街道再度陷入死寂,不僅守衛的士兵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連才被遣散的人羣都重新圍了過來,似乎不敢把眼前這個一頭蒼白短髮的男人和記憶裏年輕有爲的軍閣之主聯繫在一起,所有人都屏着呼吸大氣也不敢出的望着他們,直到剛纔領隊的戰士深吸一口氣收刀上前,低聲問道:“少閣主?”

    這三個字,讓整條大街凝滯一般,似乎連風聲都倏然消失。

    蕭千夜回過頭,彷彿已經不太習慣這個稱謂,他恍惚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對方又驚又喜的看着他,臉上立刻就揚起意外之色,興奮的衝過來,頓時眼裏就淚光婆娑哽咽着說道:“真的是您!太好了!以前的事情我們都已經知道真相了,我早就說您不可能背叛飛垣,一定是有不得以的苦衷!果然是被我猜中了吧!哈哈,陛下第一時間就撤銷了對您的全境通緝令,天徵府也恢復了正常,現在您也回來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他安靜的聽着,竟然感覺自己的情緒平定不驚,再也掀不起一絲波瀾。

    除去這些欣喜若狂的舊部,周圍百姓的目光就顯得意味深長起來,他們有人抿脣不語,有人眉頭緊蹙,有人避嫌一般的迅速離開。

    真相……真相對他而言早就不重要了,年幼時期的榮耀和夢想早就在那幾年的苦戰中被消磨的一乾二淨,而他的手也確實沾染了無數無辜之人的鮮血,他註定會成爲一個飽受爭議,無法再度被接納的存在,哪怕明溪把曾經失去的一切全部加倍的還給他,現在的他也只會覺得那都是毫不起眼、可以毫不猶豫放棄的身外之物。

    他眼裏唯一重要的,只有面前那個身受重傷,卻依然笑靨如花的女人。

    “少閣主?”雲瀟眨眨眼睛,學着守衛的語氣跟着叫了一聲,領隊這才恍然大悟的反應過來,連忙對她拱手做了一個道歉的手勢,不好意思的抓着腦袋道,“您就是嫂子吧,對不起啊,我看您忽然從天而降跳到了大街上還以爲又是有什麼古怪的人試圖惹事呢,您別見怪,都是我不好,您……您受傷了,要不還是先去丹真宮吧。”

    “嫂子?”雲瀟臉頰一紅,心頭卻有一絲竊喜,嘀咕,“你喊我嫂子?”

    “嗯,我記得四年前的三軍年宴上,青鳥那邊同僚嘻嘻哈哈的提起過這件事,說你們悄悄在崑崙山成了婚,都沒請兄弟們喝上一口喜酒,少閣主比我年長一歲,我自然是喊您嫂子。”

    雲瀟其實什麼也不記得,但她裝模作樣的點了點頭,瞪了一眼旁邊尷尬的蕭千夜。

    領隊也遲疑的望了一眼蕭千夜,奇怪的頓了頓——坦白說,他上一次見到少閣主還是在七年前北岸城海嘯事變後,但是如今除去那一頭略顯滄桑的白色短髮,這個人的容顏和當時一模一樣!七年的時間不長不短,不會很明顯的改變一個人的外貌,但是他似乎顯得太過一成不變了,好像時間從未在他的身上留下過任何痕跡。

    蕭千夜的眼神在這一剎更是複雜難耐的,他轉過了頭去,不想在這種地方多生枝節,只是淡淡低聲的囑咐道:“你們繼續執勤,不用管我。”

    然後他嚴厲的望向雲瀟,或許是擔心她再亂跑,這次是死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用力拉到身邊,也不顧那些投向自己的視線直接攔腰抱起罵道:“我再說一遍,先治傷。”

    這一次她沒有再鬧,而是出乎意料的重新靠在他的肩頭,好似心頭什麼疑惑終於解開,揚起淡淡的微笑。

    作爲碎裂之下唯一完好無損的城市,帝都城在浩劫過後以身作則節儉開支,將更多的物資優先提供給損毀嚴重的四大境,所以整整五年以來,這裏的一切都沒有進行過翻修重建,而這條回家的路他走過無數遍,路邊的一草一木都是一如從前,就連牆角幾塊裂痕滿滿的地磚都還靜靜的平鋪在原有的位置上,讓他幾度因懷念而情不自禁的想放慢腳步,又幾度因懷中女子的傷勢而心急如焚的狂奔回家。

    快到天徵府的時候,心跳就開始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動,反而是雲瀟溫柔的擡手摸了摸他的臉頰,然後輕輕歪着頭靠着胸膛沉沉睡去。

    “阿瀟?”蕭千夜心頭一顫,不知道是擔心還是害怕,他趕緊原地停下來緊張的試探了一下鼻息,即使再三反覆的確認對方真的只是忽然睡去自己也無法完全放心,這一路從原海的葬龍淵直接開啓赦生道進入飛垣境內的墟海,她被死灰復燃的力量折磨的一秒也沒能閉上眼睛好好休息,空間隧道里的時間和外界有差別,就算龍神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帶着他們折返,但估算下來起碼也花費了一個多月,在這期間雲瀟總是默默看着他,哪怕把他看得面紅耳赤頭皮發麻,她都不肯挪開視線。

    他多次嘗試以神力消散她傷口上冥王的力量,但始終無濟於事,帝仲也曾暗暗告訴他,他之所以能在終焉之境自行消除煌焰留下的創傷,那是因爲終焉之境本是就是一個神力極端充沛的地方,就好比一個人能將一粒石子扔出一米,同樣的力道在終焉之境就能扔出一千米!起點太過懸殊,結果自然不能相提並論,如今要穩住雲瀟的傷勢,除了等火種自行修復,那麼去找坐擁烈山氏神農之力的烈王紫蘇,無疑就是最好的選擇。

    雖然他本人並不願意再和上天界的人扯上關係,但云瀟的傷勢始終是懸在心頭的一柄利劍,讓他無論如何也要放下成見走這一趟,只是他萬萬沒想到,雲泥島一別之後烈王竟然會去了飛垣,這才讓他不得不帶着被兩生之術改變了過去記憶的雲瀟重返自己的國家。

    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自以爲能以兩生之術爲心愛的人創造全新的未來,這麼快就全部繞了回來。

    “阿瀟……你醒醒,先別睡。”蕭千夜低聲又喊了一聲,這麼長時間她都沒能閉上眼睛休息過一秒,突然間沉沉睡去真的讓他又急又慌只能稍稍用力晃了晃她,懷中的女子真的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就在他鬆了口氣想問問她感覺如何的時候,雲瀟厭煩的揮了一下手,像個被吵醒的孩子發起了脾氣嘀嘀咕咕的罵了他幾句,他被訓得半晌沒接上話,一邊拍着後背哄着,一邊緊張兮兮的觀察。

    真的是睡着了……雖然有些不可置信,但他也沒有再晃醒雲瀟,而是放慢了腳步繼續往天徵府走去,很遠他就看到門口站着的白色身影,彷彿是特意在等着他一樣,蕭奕白一個箭步衝過來,沒等他激動的擁抱一下久別重逢的弟弟,蕭千夜連連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出聲,蕭奕白的手就那麼硬生生的僵硬在半途,然後掃了一眼在他懷中歪頭睡去的雲瀟,心領神會的點點頭,壓低聲音:“快進去吧,烈王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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