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奕白站在十字大裂谷的邊緣,浮雲、冷風、冰浪和熔岩都在身側呼嘯,而和他不遠不近的對望着的人,正是傳說中上天界的冥王煌焰,早在北岸城事變之後的軍閣秋選上,這個人就曾以荒地流民的身份過來試探過弟弟,之後雙王一戰,天域城險些被夷爲平地,他曾清楚的聽到高空中傳來震耳欲聾的龍鳴聲,以及遠在千里之外依然讓人不寒而慄的熾熱氣息,那時候他就知道除了對飛垣恨之入骨的夜王,還有一個更加危險的角色一直隱而不發,默默注視着孤島上發生的一切。
直到今天冥王站在他眼前,那麼神采飛揚的少年俊朗,卻讓他的心一點點如墜深淵,理智在瞬間就做出了唯一的判斷,這個人……比夜王危險。
冥王這一刀劈開了千丈深淵,但奇怪的是,裂谷下方有什麼洶涌的熱浪在沸騰,連原本蒼白的岩石都開始因炎熱而泛起紅色,彷彿是一場血與火的死亡盛宴,毀滅的氣息躥出升至雲層,模糊不清的死靈哀嚎聲呼嘯着聲響徹天空,泣雪高原的上空倒映着煉獄一般的幻象,不停有光影拖着火光長長墜落,騰起窒息的黑霧。
煌焰抿了抿嘴,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竟有片刻的凝滯,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自言自語:“看來還沒有徹底被血荼大陣的力量束縛住呢,奚輝這是要做什麼,他該不會是想把整個泣雪高原都拖入陣眼陪葬吧……”
他笑呵呵的說着話,然後憑空再次跳躍,蕭奕白麪色蒼白,心裏陡然升起某種不祥的預感,只是頃刻之間,地基深處的血色熔岩一般吞吐而出,如萬道血亮的流星,數秒之後,第一波血潮從裂谷裏翻騰而出,岩石發出“滋啦”的恐怖聲響,讓所有人都被迫往更高的地方撤離,然而冥王也在同時有了動作,他的速度快到肉眼無法看清,在蕭奕白的鼻尖嗅到對方獨特的神力之前,一刀就從腰間貫體而過!
冥王手中的古塵雖是神力凝聚,但這一刀也足以讓他斃命!蕭奕白忍着劇痛,感覺靈魂都在劇烈的搖晃快要被剝離身體,緊接着煌焰的臉就再次笑嘻嘻的出現在眼前,他只覺身子一輕,不知被什麼東西擡了一下已經向上升起,冥王微微頓步,眼珠一轉看到了不遠處的雲瀟,她的火焰化成細細的線拉扯住蕭奕白,另一隻手奮力的提劍刺出,在他退步的一剎那將重傷的人搶了回去!
“破軍。”冥王擡起手指,眼神直直地看着雲瀟,命令,“不要讓她插手。”
“是。”破軍低笑一聲,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冥王的實力,也比任何人都瞭解這是怎麼樣一個冷酷無情的瘋子,雖是萬年前誅殺自己的對手,但眼下時過境遷,識時務者爲俊傑,他立刻就轉投麾下匯聚魔刃逼退雲瀟,在魔刃的幾番橫掃下,細細的火焰絲線被攪斷,蕭奕白撐着一口氣勉力穩住平衡,才落到地面就驚覺腳底彷彿踩在火油上,夜王的神力散落在血色的熔岩中,似乎是要將高原的一切全部吞噬殆盡!
蕭奕白嚥下一口淤血,他自然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態,但如此精準的數字從冥王口中念出,還是讓他有了數秒的震驚,煌焰的眼神冰冷而銳利,如果說已經墜落的紅星對帝星的影響是牽引,那麼一直以來他更爲注意着那顆的白星,就是壓制着帝星更爲重要的輔星,雖然黯淡甚至岌岌可危,但正是因爲有他的存在,帝星才能始終處在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
冥王的思緒是在很久之後才凝聚起來,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一時間竟有無數複雜的感情涌了上來,他靜靜看着蕭奕白,彷彿眼前這個白衣如雪的男人是一個轉瞬便會消失的幻影,許久,冥王的眼底出現罕見的溫和,淡淡開口:“我可沒有耐心再等你六年了,先殺了你,讓屬於帝仲的力量回歸舊主,再逼着那隻小鳥供出火種,呵呵……反正箴島也保住了,你也可以死而無憾了吧?”
話音剛落,來自冥王的那束遊走在蕭奕白體內的引線分出成無數根直接刺穿內臟,隨後刺穿皮膚,重新凝聚在煌焰的指尖,他是期待的,目不轉睛的看着對方那雙冰藍色的瞳孔,等待着死亡的瞬間那裏會迸射出熟悉的金銀異色,蕭奕白按着胸口,能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刺骨的冰涼,眼睜睜看着髮梢被奇異的力量覆蓋緩緩變白,皮膚也在同時出現垂老的皺紋,彷彿所有的生命力都在從千瘡百孔的身體裏流逝,他卻無法使上勁,只能被動的站着,連動一動手指都再也無法做到。
“大哥!”雲瀟被破軍阻攔在百米外,定定地看着冥王身前的那個正在老去的人,她幾度伸出手,又幾度被破軍逼回,眼見着蕭奕白闔了一下眼,滿臉都是恐怖的冰裂紋理,彷彿他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尊冰雕!她深吸一口寒氣,情急之下再無遲疑,直接擡手將青魅劍丟了出去,青色的劍靈劃過一道鋒芒的光,而冥王微微扭頭,只用拇指和食指就輕輕釦住了那柄擊向自己的長劍。
煌焰似笑非笑的看着雲瀟,“呵,要是你的遺骸所化赤麟劍,興許還能傷到我,這種人間的東西,不自量力。”
他的指尖捏合,那麼強大的力量,“咔嚓”一聲就將劍靈徒手捏斷!而就在他不屑一顧丟下殘刃的瞬間,一個矯健的身影從他眼皮子底下鬼魅般閃爍了一瞬,隨後蕭奕白就離開了他的視線,再等冥王好奇的追着這抹殘影望過來,只見朱厭攙扶着重咳不止的蕭奕白安穩的落在旁邊,他的靈力能結成牢固的屏障,讓腳下已然如火如荼的岩石不再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