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夜燼天下 >第七百六十八章:反戈
    他在墜落,被碎裂之力吸附往虛無的空間裏墜落,雖然在舒少白掙脫陣眼之後,血脈的束縛也隨之開始消散,但奪魂懾魄的壓力仍然讓他的神魂一瞬間出現渙散的痕跡,夜王看着上方的兩人,竟然擡手按住了額頭,發出自嘲的笑——他其實並不意外蕭千夜會反戈,甚至他從最開始就在堤防警備着這個人,他意外的是自己明明知道這些,卻依然在暴怒的剎那失去理智,被他一擊重創跌入陣眼。

    他的手中還捏着窮奇的眼珠,黑金色的神力纏繞着手臂,如毒蛇一般將他的魂體牢牢束縛,這股力量無疑出自帝仲,是和他同根同源、足以致命的傷害。

    難怪蕭千夜會一刀刺入舒少白的身體,他就是要將戰神之力悄無聲息的刻入古代種的體內,這一刀雖然讓他意外,但也確實讓他稍稍放緩了戒備之心,這才無意間忽視了那隻畜生微弱的變化,沉浸在六千四百年前那場背叛中喪失了理智。

    原來時光荏苒這麼久,一切都沒有改變。

    “呵……”夜王的臉微微抽動了一下,他的目光從舒少白身上一點點挪動到蕭千夜,莫名想起北岸城初見時那番驚心動魄的場面,在碧落海的冰面上,他持白色的劍靈傲立,那雙鋒芒畢露的眼睛變成了最令他難忘的冰藍色,他一瞬間就意識到這是古代種的特徵,而當他本能的靠近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又從那雙瞳孔的最深處察覺到了更爲熟悉的金銀異色,讓他情不自禁的想起記憶中那個遙遠的同僚。

    早在自己被座下兇獸偷襲斃命之前,那個同修就已經杳無音訊好多年,震驚之餘,他帶着幾分小心謹慎,用上天界的法術窺視這個人的內心,然而那時候的蕭千夜似乎非常的混亂,也根本不瞭解自己的血統,但是伴隨着法術逐漸深入,上天界的神力牽引着他體內特殊的力量,終於讓他卸去所有虛假的僞裝,露出原本的自己!

    那雙青碧色的雙瞳,一點點轉換爲兇獸的冰藍色,再一點點透出冰火雙色的紋理,最終定格成夜王心中那個遙遠同僚的模樣。

    他在這個年輕人身上察覺到已經失蹤九千年的同修帝仲的氣息,若非如此,碧落海一戰他就能殺了蕭千夜,甚至能帶走雲瀟和鳳姬,得到夢寐以求的神鳥。

    可惜他最終沒有這麼做,他是被世人恐懼的夜王,卻莫名敗給了那僅剩的同修之情,他再一次放過了這座墜天的流島,一如他當年準備在箴島全境血祭之時,察覺到中心帝都的皇室是同修東皇、曦玉的後人,他竟然真的臨時收了手,並且爲了保住他們的血脈而特意返回上天界,這才讓座下兇獸對鳳姬動了情,不惜背叛甚至吞噬了自己取而代之。

    他一生僅有的兩次失敗,都是出於對同修的忍讓,若說兇獸在他眼裏只是一隻畜生,那場背叛雖然意外,但也不覺得有多少難過,但今天帝仲的背叛就如一根帶毒的銀針,精準的扎入了心底。

    許久,夜王的手從額頭放下,擡起一根手指指向蕭千夜,開口卻是對着他體內另一個意識冷漠的說話:“帝仲,你是真的讓我失望啊,一直到最後,我都希望你能留在極晝殿的間隙之術裏,不要插手我和這座流島之間的恩怨,你喜歡雲瀟,我可以放過她,你要依賴蕭千夜而活,我也可以接受他,甚至……甚至沉軒、瀲灩都在爲你的復生而努力,可你、可你偏偏要走,爲了一羣萍水相逢的人,背棄數萬年的同修!”

    帝仲沒有回話,只有蕭千夜感覺到一種錐心刺骨的痛,讓他疼的用力捂住胸膛,大口大口的喘息。

    夜王的殘影在漸行漸遠,聲音卻更加清晰的在耳畔一字一頓:“黃昏之海一戰,你將我傷的幾近渙散,若非如此,我也不屑於和蛟龍合作尋找魔神之力,可笑的是直到那時候,我也以爲你只是爲了給飛垣拖延出逃難的時間罷了,我或是對這座流島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但唯獨對你,我問心無愧!”

    這句“問心無愧”蕩起的剎那間,蕭千夜嘔出一口鮮血,眼前一片花白,背後的火種試圖以自身溫暖緩和劇烈震盪的情緒,就在此時,夜王的神魂卻超乎意料的瞬移到了眼前,他竟然從墜落中穩住了平衡,甚至在他分心的剎那間就鬼魅般的出手,破軍的魔刃在夜王的掌下凝聚,這一刀像是要斬斷萬年的情義,讓蕭千夜鬼使神差的沒有躲避,而是穿過閃爍的刀光,直接和夜王對視!

    “小心!”眼見着他無動於衷的站着,舒少白一把按住肩膀強行把發呆的人拽回了自己身邊,魔刃貼着兩人的臉頰,一刀就讓腳下的高原粉碎,同時夜王另一隻手飛速的結起了法術,白雪在融化,頃刻之間形成巨大的冰川,只是數秒之間,新的鏡月之鏡環繞冰山締結成型,蕭千夜倒吸一口寒氣,強行將腦子裏混亂的思緒壓下,再定睛,他發現自己身處寒冰之中,冰面倒影出上天界並肩同行的幻影,每一幕都刺的他心底血淋淋的劇痛。

    他擡手按住冰,目光赫然緊縮,他們的位置依然是在陣眼中,只是被夜王的神力強行創造出了新的空間之術,奚輝的神魂靜靜漂浮,眼裏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恩情,連虛僞的客套也不復存在,淡淡開口:“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有什麼地方格外的違和,如今我終於把一切想清楚了,從一開始你就沒打算幫我找回身體吧?你想救那隻畜生,又想徹底逆轉飛垣碎裂的災難,所以你需要一個人,一個足夠強大到能撐起陣眼撕裂之力的人,而我無疑就是最佳的選擇,畢竟血荼大陣是上天界的法術,一旦我深陷其中,再想脫身就是難上加難,你破壞四大境封印,甘願成爲全境的通緝犯被萬人唾罵,也只是爲了博取我的信任,好讓我來到陣眼,成爲新的陣眼。”

    夜王的嘴角輕輕一挑,帶着些許自嘲,又有數不盡的無奈:“確實是個好辦法,一來可以終結碎裂之災,二來能永遠的困住我,只要成功,飛垣就能徹底的解脫,難怪你不惜放棄數百萬人的生命也要放手一搏,呵呵……真的是狠心啊,想必那位人類的帝王也是一早就知情,表面下通緝令追捕你,暗中應該一直在幫你吧?難怪你揹負着如此罵名,依然處處有人相助。”

    夜王侃侃而笑,當所有的違和串聯成線,他才發現自己是如此的可笑,他望了一眼冰面上的幻象,那些並肩同行的旅途終究要湮滅在漫長的歲月裏,魔刃在他的手裏微微一滯,隨即染上夜幕的色澤,奚輝在沉默了片刻後,冷冷開了口:“你當真沒有想過失敗的後果嗎?不如現在好好想一想,或許爲時不晚。”

    這種充滿嘲諷的話,蕭千夜自然一瞬也不會被幹擾,古塵退去神力刀鞘變得鋒芒畢露,兩人凜然對視,反而是奚輝的心裏不知怎麼泛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惆悵,薄薄的脣勾起了一抹奇妙的笑,遮掩住了他此時的情緒,多說無益,他也不指望那個到現在還保持着沉默的同修能回心轉意,下一瞬,兩人同時出手,然後各退一步,這一擊讓身側的冰川轟然碎成無數冰粒,夜王輕叱一聲,手裏攪動着神力,控制着鋒利的雪如刃般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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