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夜燼天下 >第五百八十八章:同行
    在兩人急行匆匆趕赴江陵的同時,軍營之內的阿崇正黑着一張臉對着笑嘻嘻的雲瀟發呆,在大軍整裝待發即將連夜拔營前往濮城支援的關鍵時刻,他本爲承暉副將手下的戰士,卻只能被迫留下來守着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然而她似乎根本沒有要睡覺休息的意思,不僅換好了衣服,連原本披落的長髮都用繩子梳起來紮在腦後,端着桌上的水咕嚕嚕喝了幾口之後,又往嘴裏塞了些點心,最後才心滿意足的對他招招手,歪頭笑起來:“行了,我們也準備出發吧。”

    “出發?你要去哪?”阿崇沒好氣的盯着她,不滿的嘟囔道,“大帥說了要我留下來盯着你,你能不能安靜點喫完東西睡覺去?大家都要去濮城救人了,就因爲你……就因爲你害得我被單獨留下了。”

    “盯着我?”雲瀟微微眯着眼睛回想了一下,嘀咕道,“大帥明明是讓你保護我,不是讓你盯着我。”

    阿崇白了她一眼,有氣無力地嘟囔着:“有什麼區別嘛,反正我哪裏都去不了,只能看着你了。”

    雲瀟愣了一愣,立即撫掌而笑:“當然有區別,誰保護誰還不好說呢!”

    他越想越生氣,索性不說話了,還是不甘心的探着頭一直往外張望,眼見着自己的同伴們一個個身着鎧甲、手持刀戈開始列隊出行,惆悵萬分的緊緊咬住牙,雲瀟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忍不住問道:“現在的濮城可是最危險的地方,你能留下來難道不好嗎?他們這一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也許連命都會丟了……”

    “喂!”阿崇立馬就打斷她的話,臉上僵了一僵,不快的反駁道,“我們可是軍人!從參軍入伍的那天起就發誓要保衛國家、護衛百姓,怎麼可以因爲前方有危險就做縮頭烏龜?”

    雲瀟看他如此認真的模樣,一雙少年壯志的雙目閃閃發光,心知知自己又說錯了話,再想起蕭千夜曾經的身份,趕緊正襟危坐點點頭和他認錯道歉:“好了好了是我不對,我只是覺得你還這麼年輕,好多東西都沒見過,連媳婦都沒有吧?要是莫名其妙丟了小命,豈不是太可惜了。”

    “我也就比你小一點而已。”阿崇冷着臉,一本正經的回答着。

    “那可不是小一點哦……”雲瀟低着頭,抿脣而笑,掰着指頭認真算了算,又道,“一定細算的話,我大概已經一萬九千多歲,馬上就要滿兩萬歲了。”

    阿崇自然不信這種鬼話,翻着眼不屑一顧的罵道:“瞎扯吧,你嘴裏沒一句真話。”

    “真的呀!”雲瀟微微笑着,毫不含糊的回道,“雖然那時候還沒有出生,不過已經能看到、聽到、感覺到了。”

    阿崇努了努嘴,畢竟是個年輕氣盛的小夥子,倒也不會爲了幾句天方夜譚一樣的鬼話和她爭執,反而是非常認真的囑咐道:“別吹牛了,我告訴你,現在留守軍營的是宣虎大將,他在西岐一戰中負傷,若非如此,大將一定也會和戰士們同行!你就別跟着瞎摻和了,喫飽了沒啊,喫飽了就趕緊上牀睡覺吧,我就在外頭守着,有什麼事你喊我就行。”

    雲瀟知道他不可能相信自己,也不解釋,但她並沒有要去睡覺的意思,波瀾不驚的朝阿崇走過來,神祕兮兮的一笑,阿崇嚇的一個哆嗦往後面退了好幾步,果然臉頰又是“唰”的一下變得通紅,看着她不懷好意的咯咯笑起,頭皮發麻的罵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帶你去濮城啊。”雲瀟偷偷的笑着,他往後退一步,她就往前逼一步,眼見着阿崇的後背就要貼在帳篷上,雲瀟忽然擡起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低聲說道,“不許偷看。”

    “喂!”阿崇根本不知道這傢伙到底是要做什麼,只是感覺遮住自己的那隻手上有種奇妙的溫暖,像一灣清澈的溫泉緩緩纏繞住身體,不等他再細細感受一下,忽然腳下猛然一空,他似乎是被什麼特殊的力量直接拖了起來,頓時耳邊出現了風的聲音,似乎還有微微細雨輕撫過臉頰,他努力的想睜開眼睛看一看到底是怎麼了,可是眼前一片黑,只有遠方有一團烈焰正在熊熊燃燒。

    這樣的感覺是如此奇妙,身體是懸浮的狀態,似乎正在高空飛行,然而什麼也看不見,終於等到風聲停止,雨水也不再淅瀝瀝的落下,雲瀟這才放下他,遮掩視線的法術消失的剎那,阿崇的臉上揚起一絲不可置信,他呆呆環視了一圈,發現自己竟然站在一處陡峭的高山懸崖上,頭頂是璀璨的夜空,而腳下就是風聲鶴唳的濮城!

    “濮、濮城?”阿崇低呼出口,臉色煞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畫面,他甚至沒注意到幾步之外就是懸崖,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前傾過去,嚇的雲瀟一把拎住衣領又拽了回來,他這才豁然回神,像見了鬼一樣呆呆看着雲瀟,脫口問道,“怎麼回事?你……你這是用的什麼妖法?濮城距離軍營雖然不遠,但是也不可能這麼一眨眼的時間就到了,你你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雲瀟只是微笑着,凝視着腳下那個沿海的小城,從她的視線裏可以看到波光漣漣的遙海,籠罩在銀白的月光下,不知掩藏了怎樣的陰謀。

    蛟龍的氣息若隱若現,讓她心中那個伺機而動的“魔”也越發不安分。

    但她只是擡了一下手按住心口,面上沒有任何反應,阿崇跟着靠過來,濮城本是遙海沿岸的小城,背靠幾座大山,從地勢上應該是易守難攻的,可敵人是從海上而來,宛如一個天然的缺口,露出最爲致命的弱點。

    阿崇內心的驚訝才平息幾分,疑心卻仍不能盡去,目光掃向一側的雲瀟。

    雲瀟擺了擺手,細心觀察着一切,又非常認真的對他囑咐道:“剛纔可是你吵着說要保家衛國的,要不然我一個人過來,可比帶上你方便的多,不過現在我得去找人了,其實我知道一種陣法,確實可以讓一座城市的人直接無聲無息的憑空消失,不過也只是聽說過,並沒有親眼見過,但若是猜測的沒錯,濮城附近一定會留有蛛絲馬跡,只要找出來或許就能破除,你就在這裏等我回來吧,這裏可以遠遠看到濮城,也算圓了你的英雄夢吧?”

    阿崇也搞不清楚她的話到底幾分真假,見她往後退了一步,身後就懸崖峭壁,山谷的烈風從下方捲上來,吹的原本嫣紅色的長裙上似有火光在流動,也讓她整個人變得有些恍惚起來,似乎隨時都會隨風散去,連忙又追出一步,支支吾吾的說道:“那不行,大帥吩咐過,要我盯着……要我保護你,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

    “你保護我?”雲瀟看着這個固執的年輕人,長吁了口氣,心意已定,有幾分感慨的嘆道,“我一早就說了,誰保護誰都還不一定呢!”

    話音剛落,她的手指勾起一抹火光,又隨意的在空中劃了幾下,頓時那些火焰就像活了一樣慢慢凝聚,竟然變成一個只有她一半高、但是長得一模一樣的小人兒,那個小小的影子對着她拱手作揖,雲瀟也俯身彎腰輕聲的囑咐:“你好好守着他,別讓他亂跑,尤其不要靠近濮城的地界,明白了嗎?”

    小人兒點着頭,露出一個好看的微笑,然後一轉身蹦蹦跳跳的就跑向阿崇,她只有正常人一半高,所以是擡起手才牽住阿崇,阿崇大氣也不敢出,任憑這個火焰小人拉着自己的手,東濟島很少見到這種古怪的法術,但是不知爲何,他的心中竟沒有半分恐懼,反而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安心,好像這個看起來一吹就散的小人身上真的有什麼強大的力量,能保護好他,保護好濮城,甚至……能保護好整個東濟島。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阿崇深吸一口氣,大帥是讓自己保護她,怎麼好端端的,情況完全反過來了?他好歹是個大男人,從軍多年,雖然武學上一直沒有太大的進步,但怎麼着也還沒有淪落到要靠女人保護的地步吧?

    想到這裏,阿崇立即鬆開了小人的手,本是不甘心的想要爭執什麼話,倏然看見雲瀟豎起手指放在脣心,一直表情淡淡,對他笑吟吟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

    他有那麼一剎那的失神,生了幾分難言的感覺,感覺眼前的女子,和他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雲瀟往後退去,一步踏空,墜入懸崖,不等阿崇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黑夜裏驀然掠過一抹明媚的火,竟是一隻流光四溢的火焰之鳥劃破璀璨的星空,那縷火一瞬燃起將山谷照的宛若白晝,又在下一瞬湮滅消失在視線的盡頭,阿崇用力揉了揉眼睛,仍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但再等他努力朝濮城望去,又好像剛纔的一切只是幻覺。

    怎麼回事……他呆在原地,總覺得自己正在做一個恍恍惚惚的迷夢,夢裏的一切都觸手可及,但只要稍微靠近,又會立馬渙散。

    火焰小人重新拉住他的手,那真的是一個和雲瀟一模一樣的“人”,衝他咧出一模一樣的微笑。

    他呆了一瞬,沒有甩開這隻手,又像是有什麼莫名的期待,索性在懸崖邊坐了下去,遠遠望向下方的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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