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夜燼天下 >第八百九十二章:質問
    凌波興沖沖的在前面領着路,是往論劍峯的方向御劍而去,看來是得到了唐紅袖的真傳,幾年不見他的御劍術又快又穩,在落地之後還不忘得意洋洋的對兩人眨了眨眼睛,雲瀟趕緊假惺惺的在溫倩面前幫着他吹捧了幾句,他偷偷瞄了一眼剛纔一直在身後緊緊抓着他的腰不敢鬆手的溫倩,好半天才鼓起勇氣說道:“溫師妹,御劍術現在只要入門滿一年就可以學了,到時候我教你好不好?”

    溫倩也微微紅了臉,一邊害羞的低頭挪開了目光,一邊輕輕點頭“嗯”了一聲,凌波心花怒放的神色溢於言表,對着蕭千夜眨眨眼睛,喜滋滋的道:“這還是託了師兄的福,要不是他當年不小心摔下山崖,崑崙弟子想學御劍術不僅要得先獲得自己的劍靈,還得劍術有成可以自由控制,那就難辦了,好多師兄師姐學了十幾年都沒有劍靈呢!”

    蕭千夜微微一笑,他其實很早就有了自己的劍靈,只是在御劍術這件事情上始終差強人意,時至今日都還像個門外漢,當真不是這方面的料,萬萬沒想到當年的意外會改變了師門的規定,這時候雲瀟重咳提醒,凌波轉過來,看見她憋着笑的模樣,不覺有幾分難爲情,連忙轉移話題往前走去,又道:“師兄師姐,我聽說你們上次回來就已經成了婚,可惜我連一句‘恭喜’都沒來及說你們又走了,這次聽天澈大師兄說你們要回來,我可是連夜御劍出去準備了禮物,嘿嘿!”

    他壞笑的衝兩人使眼色,全然沒注意到雲瀟臉上一閃而逝的失落,很快就回到論劍峯的房間前,只見她門前懸掛了兩個貼着“喜”字的大紅燈籠,連被褥都是紅彤彤新換上的,凌波自信滿滿的從背後推了她一把,然後趕緊拉着溫倩溜之大吉,臨走還不忘喜滋滋的扭頭高呼:“祝師兄師姐早生貴子!早生貴子!”

    他張揚的笑聲迴盪在論劍峯之巔,好一會才順着風逐漸消失,眼前醒目的紅卻宛如一柄錐心的利箭刺的雲瀟低頭垂目不想再看,她平淡的轉身對着蕭千夜微微笑了一下,柔聲說道:“你身上有傷還是早些休息吧。”

    說完她就踏出了房門,蕭千夜失魂落魄的拉住她的手腕,情不自禁的問道:“這是你的房間,你走去哪?”

    她指了指旁邊的房間,依然在笑:“我就在隔壁以前我娘那房間睡一會,你要是有什麼事情可以喊我。”

    “別走。”不知爲何,他忽然感到一種無名的哀慼,就算她第一時間不動聲色的抽回手,他還是固執的再一次拉住了她,彷彿此刻鬆開就會徹底的失去,只能不顧一切的用力將她一起拉入了房間,門被重重關上,被他緊緊的用後背堵住退路,連日以來那些洶涌複雜的情緒終於如山洪傾瀉一發不可收拾,讓他失控的衝過去抱住了雲瀟,呢喃自語:“阿瀟,你別這樣對我,你發脾氣也好不理我也行,別像現在這樣……”

    她在這個熟悉的擁抱裏心如死灰,既沒有曾經怦然心動的愛意,也沒有想掙脫逃離的慾望,就那麼安靜、冷淡一動不動的站着,任憑他的手臂越來越緊,緊貼的胸膛讓她幾乎喘不上氣,聽見清晰又劇烈的心跳起伏一聲一聲的傳來,卻只用最爲尋常的語氣溫聲細語的問道:“這樣不好嗎?”

    這句話就如一盆徹骨冰涼的冷水從頭頂澆落到心底,讓他木然的鬆開手,耳邊似乎有巨雷轟轟轟地撞擊着耳膜,更讓他的大腦突兀的陷入一片空白,前所未有的恐懼將他慢慢淹沒,看着雲瀟一步一步往後倒退,小小的每一步都彷彿走過了滄海桑田,雖然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熟悉的笑容,在他看來卻陌生的宛如隔絕了天塹,一直退到牀榻邊,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牀嶄新的紅色喜被,感慨萬分的嘆氣:“那一年你說要娶我,我真的、真的好開心啊,哪怕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喜酒沒有宴席,我都特別的開心,因爲我從小就喜歡你嘛,想做你的妻子,想永遠在你身邊。”

    她說着說着就苦笑了起來,帶着幾分無奈哽咽了一瞬,蕭千夜慢慢走過去,認真回道:“能娶你爲妻,也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真的嗎?”雲瀟豁然擡頭,眼裏忽然有幾分鋒芒雪亮,如冰晶一般刺的他眼底莫名出現隱痛,雖是淡淡,卻彷彿一針見血的質問,“可我從一開始就不在你的人生計劃裏,如果當年我沒有去飛垣找你,要不了多久你就會找個門當戶對的小姐成婚生子,你會繼續擔任軍閣主的職責,守護着你的國家和人民,肯定也會做個好丈夫、好父親照顧好自己的家庭,那我呢……根本就沒有我,不是嗎?”

    他無言以對,耳邊是難以想象的寂靜,好似全世界都在朝着深淵塌陷,雲瀟踢着腳尖呵呵笑着,蒼白的臉好像籠上一層淡淡的煙霧,看不清真正的情緒:“你第一次吻我是在北岸城的小秦樓,那時候我們已經八年沒有見過面了,在此之前你一次沒有對我表露過什麼,我從來以爲只有自己固執的喜歡你,直到那次你忽然吻了我,我好開心,原來你心裏一直記得我,所以我什麼都不在乎了……可是爲什麼呢,你明明都不打算帶我回去見一見你的朋友,爲什麼還要這麼做讓我開心的不行呢?”

    “我想留住你……”他低着頭,用輕的不能再輕的聲音回憶着當年的舊事,周圍的空氣瞬間變得凝重,濃重的壓迫感擠壓着他,讓他感到重創的身體因內心的戰慄而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雲瀟輕輕笑着,彷彿並不在意他的回答,繼續自言自語的說了下去,“留住一個根本不在你人生計劃裏的我嗎?”

    “不是……”他毫不遲疑的否認,又在對上她視線的一剎那感覺到凍徹心肺的寒意,彷彿每根神經都被凍結,讓他連擡手抓住她的動作都無法做到,雲瀟卻忽然走過來攙扶着他慢慢坐了下去,那雙溫暖的手輕撫着他的後背,明明輕緩溫柔,卻有一種極端的生疏觸電般的席捲全身,她走過去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他,還是平淡的說道:“現在飛垣已經安全了,你的國家、人民和君王都可以恢復正常的生活,你仍是受人敬仰的軍閣主,有着一羣惺惺相惜的戰友同僚,當然,你還是我師兄,我也繼續不在你的人生計劃裏,和從前一樣沒什麼不好的。”

    心痛的感覺鋪天蓋地的翻涌,讓他散架的身體凝聚起了力量拉住雲瀟的手腕,絲毫也沒注意到這一瞬間的力道握的她皮膚通紅,蕭千夜的眼裏只有絕望和哀傷:“怎麼可能和從前一樣!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最愛的女人!我們甚至有過孩子……你怎麼可以不在我的人生計劃中,兩生之術都沒能讓你離開我,你是我的,我不會再放開你!”

    這麼近的距離下,她卻完全看不清他的神情,不知到底是眼底的淚光模糊了視線,還是心底的苦迷惘了心智,雲瀟用力掰開他的手指,他的面色一片死寂,手心裏卻全是冷汗,壓抑着全部的感情冷淡的推開他,彷彿是要勾起他最難回首的過去,她一字一頓的試圖挑開曾經的哀痛:“你保護了所有人,你的哥哥,你的下屬,還有步步緊逼的君王和素不相識的人民,可是我呢,我得到了什麼?我得到了一身傷,被人凌辱殺害,被萬千流島當成笑柄,還被我最尊敬的人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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