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夜燼天下 >第八百六十三章:取而代之
    現在的帝仲對他而言就像一個冰涼的幽靈,既無法感知到他的情緒,也無法察覺到他身在何處,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看雲瀟的眼神變了,變的充滿了渴望,彷彿隨時都會奪走她。

    帝仲翻掌就是間隙之術的漩渦在手心蕩起,古塵輕輕的墜入手中,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低道:“這幅年輕的容顏很容易就會迷惑人眼,如今的你已經擁有了比肩上天界的能力,再和普通人比試屬實不太公平,不如讓我來做你的對手給新人們演示一番,軍閣每年都會對各大將領進行考覈,只有這樣才能讓手下的人嚴於律己不鬆懈,下面的人尚且如此,高位上的長官更該以身作則。”

    他走過來,分明是一副眉眼含笑的溫柔模樣,但呼之慾來的危險氣息一瞬間就讓蕭千夜屏息凝神,瀝空劍重新調整角度蓄勢待發,果然古塵一刀砍落的力道就逼着他大退了一步,手臂宛如撕裂般痙攣難耐,帝仲鬼魅般竄至身前,幾乎是貼着他的鼻尖勾起嘴角,低聲提醒:“認真點,你好歹是我親手教出來的,要是毫無還手之力,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話音未落,古塵偏轉了角度從左側橫切過來,蕭千夜側身避過的一剎那,右側一道尖銳的金線迸射而出,六式的刀影圍繞帝仲,真真假假分不清虛實,逼着他不得不後仰再次後退,若說他武學的啓蒙是崑崙山,掌門師父視他如己出,毫不吝嗇親力親爲的指點過他的成長,那麼帝仲就是那個幫助他突破自身極限的人,在閒暇之時,他們經常會在間隙中比試,帝仲的指點更加霸道,但他知道對方看似鋒芒的刀並不會真的傷及性命,只有今天,他眼前的帝仲宛如冰冷的陌生人,舉手之間盡是狠辣的殺意。

    但這樣咄咄逼人的攻勢反而激起了他心中的情緒,這幾天對方的挑釁他怎麼可能看不明白,故意喫掉他買給雲瀟的糕點,幫着她一起在後院裏給金崇鼠搭建圍欄,甚至每天都能看到帝仲笑吟吟的在雲瀟身邊聊着天,哪怕她找着藉口開溜他也會悠閒的跟過去,好像只要自己出了門,他就會取而代之成爲天徵府的主人。

    不論那天晚上他是怎麼被妒意衝昏了頭腦,那也只是自己和雲瀟兩個人之間的爭吵,這下直接插進來第三個人,讓家裏的氣氛每天都變得極其古怪,好幾次他都想直接離開春選的會場回家算了,但一看到下方那些英姿勃發信任和熱忱的目光,那些身穿軍閣銀黑色隊服的年輕小夥子,彷彿曾經的自己,充滿了對榮耀夢想的渴望,讓他不忍心破壞。

    一時之間複雜混亂的思緒如潮水般涌來,而就在這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帝仲已經將他逼到了會場的邊緣,他的眉宇間浮上了一層冰霜,眼中瀰漫着醒目的光澤,彷彿一個高高在上的掠奪者,連語調都變得充滿了慾望,一字一頓放慢速度,低聲說道:“你心中雜念太多,若是放不下國家和戰友,那就乾脆留下來繼續做你的軍閣主,你會成爲他們的英雄,會實現你年少時期的夢想,飽受爭議算得了什麼,歷史是勝利者寫的。”

    瀝空劍奮力挑開古塵,帝仲的每個字他都聽得清清楚楚,卻倏然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恍惚,彷彿耳畔的聲音是從非常遙遠的地方飄來,帝仲毫不示弱的持續進攻,不急不慢的說道:“要不了多久明溪就能把曾經的一切全部還給你,甚至能給的更多!權力、地位,官職還有女人,只要你想要,輕而易舉就能得到。”

    蕭千夜擡起眼定定望着他,陰鬱的容顏沉靜如夜,兩雙同樣璀璨的異色瞳孔華彩盪漾,帝仲是微笑着的,氣定神閒的接道:“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會和你搶,不會打擾你的生活,更不會干涉你的決定,我可以如你所願,讓你成爲以前那個獨立、自由的人,我只有一個要求——把她還給我。”

    劍靈再一次和古塵劇烈的碰撞,兩人的掌下同時迸射出刺目的金光護住手中武器,帝仲的目光終於慢慢緊縮,感覺到反擊的力量正在一點點加強,竟然一步一步從春選會場的邊緣將他重新逼回了中心,他冷哼一聲,身姿輕盈地躍上了半空,細長的古刀在他的手裏宛如死神的利刃,隨即無數刀氣一柄柄砸入地面,會場發出嘎吱嘎吱的碎裂聲,而帝仲只是和蕭千夜冷眼對視着,冷道:“你不會以爲她那樣性格的人會一直老老實實的在家裏等你回去吧?浮世嶼爲了不被上天界控制,皇鳥以自身火種結成屏障,寧可玉石俱焚也絕不退步妥協,他們骨子裏崇尚自由,而你,你卻想讓她成爲籠中的囚鳥,永遠綁在身邊。”

    這句話無疑是精準的刺痛了蕭千夜心底的軟肋,他原本是帶着雲瀟來飛垣找烈王的,結果先是被辛摩的事分了心,現在又鬼使神差的參加了這一年的春選,這幾天他早出晚歸幾乎沒有時間陪她。

    帝仲的聲音是清楚的,在他聽來卻彷彿帶上含混不清的沉吟,一個字一個字刺的他心如刀絞,古塵的持續攻擊在劇烈的消耗着他的體力,而帝仲的每一句話都讓他無法靜下來心,聽見耳畔略帶諷刺的提醒:“你現在還能留在帝都,真要重新接手軍閣,四大境的巡邏工作還要不要繼續了?你是想把她一個人留在那間空蕩蕩的大宅子裏,還是帶着她一起重新過上風餐露宿的危險生活?”

    “叮”的一聲清脆的兵器敲擊聲在夕陽下響起,彷彿晨鐘暮鼓,絢爛的火燒雲將帝都的天空染成一片火熱的紅色,蕭千夜緊握着劍靈站直身體,仰頭看着依然傲立的帝仲,在如此明媚的晚霞下,對方的眼中卻泛起了一層寒霧,隱藏在眼眸深處的絲絲殺氣猶如暴風雨即將來襲,他的聲音平靜無瀾,壓抑的令人感到窒息,是警告而非商量:“你做不到……那就還給我,把她還給我。”

    但蕭千夜的心情卻從最初的憤怒恢復了平靜,嘴角慢慢掛起了一絲深不可測的笑意,淡淡回道:“她從來都不是你的。”

    話音未落,刀尖已經抵到他的額心,吞吐的殺氣幻化出肉眼可見的靈光,似威脅一般緊貼着他的臉頰,但蕭千夜一動不動的看着他,無所謂地又是一笑:“我承認她一見鍾情的人是你,也承認她惦記了很久的人是你,但你真的記得她嗎?帝仲……你的記憶里根本沒有她,她在你心裏存在過的所有回憶,都是我的。”

    帝仲眉峯一沉,沒有回話。

    蕭千夜擡手推開古塵的刀尖,靜靜地看着對方那張在神裂之術下略顯神祕的臉龐,低道:“不如你好好想一想,這麼多年陪她上課的人是誰,教她練劍的人是誰,又是誰和她一起度過除夕、中秋、重陽?”

    半空中的身體微微一動,輕輕落回地面站在蕭千夜的面前,許許多多的往事在眼前浮雲般飄過,帝仲用力閉眼,看着回憶裏一張張熟悉的臉龐,曾經的溫馨和幸福一寸寸一縷縷悄然無息的涌入心底,讓他無比懷念,不知沉默了多久之後,倏然有一束刺目的光照進來,猶如芒刺在背逼着他重新睜開眼睛——他終於看清楚了回憶裏陪在雲瀟身邊的人,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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