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夜燼天下 >第1092章:祕密
    蕭千夜來到忘川河邊的時候,雲瀟已經恢復了神志狼狽的從水中跳出來,同時明箴帝的身影一掠而過將落水的妻子扶起,兩個女人不甘示弱的對視着。

    忘川的河水本是靈力構成,此刻卻一滴一滴宛如真實的水珠從她衣襟上滑落,每一滴都模糊的呈現出屬於她的過去,絲毫沒有注意到反常,雲瀟提着劍氣的一跺腳,無視了對方尊貴的身份較勁的爭辯:“你使詐!我看你功夫不錯纔想和你過幾招的,不僅用法術變換位置,還企圖蠱惑人心?”

    阿瑩喘了口氣,星沉之術被強行終止之後她的軀體隱隱作疼,彷彿一個不小心就會徹底渙散,那股未知的力更像某種嚴厲的警告,好在身邊的丈夫溫柔的攙扶着她傳遞靈力,這才讓她快速恢復過來,她看了一眼面色嚴厲的蕭千夜,又悄悄看了看身邊已然恢復微笑的丈夫,識趣的避開剛纔的事情,順着雲瀟的話冷哼:“學藝不精輸了就是輸了,怪我使詐?誰規定打架必須真刀實槍,不能臨時轉變用法術的?這麼不會變通,輸了也不奇怪。”

    “你……”雲瀟被她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賭氣又道,“再來,不用法術是顧忌你的冥靈之軀,既然這麼不知好歹,那再來一次,我不會手下留情了。”

    “大言不慚,來就來。”阿瑩也是大方的應戰,兩個女人一言不合又是一觸即發,明箴帝這才笑呵呵的按住了妻子,又衝雲瀟眨了眨眼睛,“先別急着打架,等把正事解決了,你們單獨出去打好不好?”

    他一邊說話一邊給蕭千夜使眼色,但蕭千夜的心思顯然還在剛纔忘川河面呈現出來的景象上,眼前有一瞬間的繚亂,隨即又涌起了一種傷感的情緒,金色的剪影從心口取血親吻點燃的那一瞬間,他竟然有種奇怪的心悸之痛。

    “不好!”兩個女人同時拒絕,一人長劍抖動着劍芒,一人弓弦再度拉緊。

    蕭千夜和明箴帝一人按着一個,隔着遙遠的時光,毫無關係的兩個女人竟然呈現出相同的光彩照人,帝王樂呵呵的率先鬆手,他去世的時候只有三十六歲,年輕的容顏神韻奪目,在忘川河特殊的靈力反照下更是宛如傍晚的霞光,微笑着轉向蕭千夜提醒,“地宮是亡魂的安睡之地,若是產生波動就會影響到時間的流逝,上次你進入地宮和阿瑩打了起來,看似只有短短的一刻鐘,實則外界已經過去一月有餘,如果現在她們繼續打起來,哎,可能又要耽誤好久。”

    “一個月……”雲瀟轉過來看着他們,明箴帝點點頭,嘆道,“上次不是我和阿瑩放你們進入地宮的,是我的父親、日神東皇爲他打開了地宮,早知如此順利,當時就該讓他帶着你一起,也就不會又遭遇黑龍偷襲,徒生事端。”

    雲瀟下意識的按住心口,雖然火種不在身上,她還是能隱隱感覺到那種特殊的溫暖,忽然意識到開國皇后對自己如此不喜的原因,她這才心虛的收起了武器,偷偷瞄了一眼阿瑩。

    “哼。”阿瑩瞥見她的神色,忍不住從鼻腔發出一聲冷哼,眉角輕微跳動,嘀咕,“那份血液原本是要用來救明溪的,當時我一點也不想救你,我恨不得一箭把他趕出去……”

    “阿瑩。”帝王阻止了妻子的話,阿瑩雖是個草根出身的平民女子,但畢竟是和丈夫一起白手起家,創造了箴島輝煌歷史的開端,眼下自然能從丈夫看似輕鬆的言語裏聽出嚴厲,她收起弓箭作罷,“算了,你畢竟改變了明溪的命途,否則按照星沉之術的顯示他活不到現在,雖然過程兇險坎坷,好歹結果是好的。”

    明箴帝拉着妻子的手,不再舊事重提,眼中掠起了幾分好奇道:“阿瑩,你很少和我提起你的故鄉,撫仙故里和無根之人,究竟隱藏了什麼祕密?”

    阿瑩低着頭,很久纔回答:“無根之人起源悠久,具體時間已經無法追溯了,我族確實是從巨木中誕生,出生後的十年依賴白水裏的蜉蝣爲食,十年後身體成熟,單靠蜉蝣無法滿足生命的需求,只能被迫離開並且無法再次返回。”

    明箴帝認真的聽着,這是他們攜手同行,相濡以沫的歲月裏也極少提起的往事,他知道妻子心中始終對故鄉有一種難言感情,是不捨、是擔憂,是無法對任何人提起的某種謹慎。

    他從一開始就明白這其中必定隱藏了什麼,但還是願意給她最大的包容,從不主動問起。

    阿瑩的頭更低了:“我……一直不願意告訴你,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生物’,從巨木中誕生、靠蜉蝣爲食,無論這是什麼,但決不可能是人。”

    明箴帝淺淺笑着,身邊的女子卻不可自拔的陷入了情緒的低潮之中,史書對她這位開國皇后的記載只有寥寥幾筆,那倒不是她想要故弄玄虛,而是她的出身來歷,是一件連她自己也倍感疑惑的事情,她不能、她絕不能因爲這些離奇的過往抹黑丈夫,他是如此的優秀,怎麼能有一個連“人”都算不上的怪物妻子!

    那一年她以星沉之術看到了丈夫的未來,她心如刀絞的守着在而立之年倏然間衰弱下去的男人,即使束手無策,她也想和他共赴黃泉。

    但是在此之前,她必須要抹去自己的疑點,給他留一個光輝偉岸的形象,他是開國之君,是星沉的起點,是璀璨奪目的帝星,是記載在史書上、將被後世永遠銘記,最爲光輝耀眼的那一筆。

    她用盡畢生的靈力,將自己留在箴島上的一切足跡徹底消除,她陪着丈夫來到大湮城,在他溘然長逝的第二天拉着他的手與世長辭,從此只留下了“帝姬”的稱號和“阿瑩”的閨名。

    時間輾轉數萬年,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以這樣的方式在他面前說起這些最不願提起的過往。

    “你就是你,我唯一的妻子。”明箴帝輕聲低吟,語氣卻鏗鏘有力讓她的心瞬間安定下來,阿瑩深吸一口氣,看見蕭千夜也有幾分心神不寧,繼續說道:“我族確實有一個非常神祕的傳說,據說在白水深處生活着一隻蜉蝣王,它汲取白水的神力,看似朝生暮死,實則是在反覆獲得新生,每一次的蛻變都會讓自身的力量更爲強大,可惜白水浩瀚無邊,幼年的無根之人根本無法潛入探查,成年之後又必須離開,所以傳說的真假也無從考究。”

    雲瀟奇怪的嘀咕:“蜉蝣王?蜉蝣都有王了?”

    阿瑩不置可否的點頭,認真的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我在旅行的過程中曾偶遇過一位族人,他和上天界的帝仲大人有過一面之緣,當年兩人談起蜉蝣王的傳說,帝仲大人似乎隱有擔憂,說是這種‘朝生暮死’的能力更像是一種遠古失傳的惡毒禁術,可惜撫仙故里無跡可尋並不在上天界的管轄範圍內,大人對此也不甚瞭解,你們現在調查的那個解朝秀若是我族之人,也許他真的會和蜉蝣王有關。”

    蕭千夜回過神來,短暫的分心之後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乏倦之色,不解的問:“這個傳說很古老嗎?”

    “嗯?”阿瑩不知他爲何這麼問,想了想才道,“應該算吧,畢竟我也算是很古老的人了,怎麼,難道現在的年輕人已經不知道這個傳說了?”

    蕭千夜托腮沉思,心中彷彿有些線索又無法串聯,自言自語的道:“你們族內的年輕人確實只和我提了蜉蝣一事,並未提起過還有蜉蝣王的傳說,他不像是故意隱瞞,那就應該是真的不知道了。”

    阿瑩張了張口,無奈的苦笑:“也不奇怪,都已經過去很多年了,誰也不知道現在的撫仙故里究竟是什麼情況,而且無根之人本就數量稀少,離開故鄉之後就如無根的浮萍隨遇而安,我們其實根本沒有什麼同族之情的概念,更別提這種虛無渺茫的族內傳說了,不過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們既然懷疑解朝秀和無根之人有關,這或許也是一條重要的線索。”

    “多謝,解朝秀一事我原也有些頭緒,既然有相關的傳說,調查起來應該會方便很多。”蕭千夜對她拱手作揖,雲瀟連忙學着他的樣子認真說道,“也謝謝你們願意救我。”

    帝后沉默不語,雲瀟抓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忽然上前一步用力握住阿瑩的手腕,身子因激動而微微發顫,“下次,下次我們再好好比試一番。”

    “下次?”阿瑩眉頭緊蹙,被對方過分熱情的神情驚住一時沒好意思抽回手,眼神複雜地注視着她,皺眉回道,“你當地宮是什麼地方,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旅遊聖地嗎?”

    雲瀟癟癟嘴,覺得皇后所言有點道理,但又有些奇怪的不甘心,讓她遲遲沒有鬆手。

    帝王則已經恢復了最初的和藹,但是這份裏和藹帶着一分威嚴,雖然脣邊卻還是笑意盈盈,語調卻讓人心中一凜:“既是國泰民安,就該讓亡靈安心沉睡,若非必要,無需再來。”

    話音剛落他輕輕揮手將兩人送出地宮,等到沉寂的世界再次恢復成水墨色,阿瑩按捺不住的拉住丈夫的胳膊認真說道:“夫君,剛纔擊碎星沉之術的那股力量似是從天外而來,絕非人間之力……”

    他伸手搭在妻子的脣心不讓她繼續說下去,而是意味深長地望着她:“阿瑩,這不是你我能干涉的事情,從今往後,不必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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