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鳶不可置信地翻看着手上覆雜的設計圖,嚥了口沫緊張地道:“他就這麼隨便把圖紙送給你了?多大仇啊,韓公不是他師父嗎?”
“師父這兩個字可不是什麼人都夠資格的。”蕭千夜只是淡淡笑了笑,彷彿想起了年幼的自己,莫名仰頭看了一眼繁星璀璨的夜空,好像還能看到掌門師父視如己出教導他的畫面,不由喃喃自語,“我聽韓誠說,韓公這個人非常地謹慎,他雖然是個手藝精湛聞名山海集的工匠,但不會武功不會法術,就連靈器司找到的那麼多力量強大的法器也不能很好的控制,所以他在魚龍混雜的黑市始終沒有安全感,喫飯喝水都要用藏在扳指裏特製的銀針試毒,有時候還會找藉口讓他先喫,完全把他當成一個工具人罷了,雖然是從小收養了他,可所有的手藝都是他自己摸索學習的。”
“怎麼說也是把他養大了嘛。”飛鳶嘆了口氣,對於人類那些複雜的感情根本無法感同身受,蕭千夜轉過來,頓了頓才道,“倒也不能這麼說,如果養你只是爲了隨時把你拉出來當擋箭牌,那還不如不養,自生自滅算了。”
飛鳶咧咧嘴不再繼續這個問題,他晃了晃手裏的圖紙,認真地道:“這東西你打算怎麼辦?”
蕭千夜擡手指了一個方向,低道:“我過去的時候發現大多數的改造工程集中在皇宮的後花園,可能是因爲場地較爲空曠,只要把原先栽種的花草樹木鏟平就能快速換上新的武器,皇宮內院倒是還沒有大規模動工,城牆上確實新增了不少火炮,威力不好估量,最好還是不要冒險起衝突,眼下我們不必打草驚蛇,我已經知道了那三個鈴鐺擺放的具體位置,最近的就在望舒城東邊不遠處的赤水裏,另外兩個分別在本島以南青雲門的霞煙山和西面的淬華谷,整體呈三角形,但凡一個被催動就能引發大地震,三個會產生連鎖反應,直接就讓半個本島一起覆滅,我得趁他們不備奪回來纔行。”
“這麼遠啊。”飛鳶皺眉抱怨,擔心地望向他,“現在太曦列島到處都是來歷不明的妖獸,即使是我也得小心隱匿才能不被察覺,這三個地方相隔勝遠,要怎麼樣才能快速奪回來呢?”
蕭千夜也不由陷入沉思,就在兩人斟酌對策之時,一隻明晃晃的火蝴蝶竟然撲扇着翅膀輕輕落到了飛鳶的肩膀,他嚇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是飛琅的氣息,緊張地道:“阿琅?發生什麼事了嗎?阿琅?”
“我們沒事。”飛琅的聲音因爲穴脈被封而顯得有幾分虛弱,“飛鳶,昨天又有機械魚從幽冥泉鑽了進來,好在都是些體型不大威力也一般的東西,不過我們找到一個人,有些關於黃琮的事情必須得告訴你們。”
“黃琮?”蕭千夜精準地捕捉到最爲關鍵想信息,飛琅認真說道,“嗯,你們走後我就用火焰幻化成蝴蝶悄悄飛出去找人,這個人叫涯光,是青雲門的大護法,老門主死後爲了躲避黃琮的迫害不得不隱姓埋名銷聲匿跡,說來也是巧,他知道白兆霆被逼退躲入了皇陵,所以一早就來了絃歌島想找機會救他,但是白琥大軍圍堵,他也沒辦法靠近,所以我的蝴蝶剛剛飛出去沒多久就和他撞上了,他認得白兆霆的徽章,立刻和我們取得了聯繫。”
“天無絕人之路啊。”飛鳶忍着心頭劇烈的跳動情不自禁地感慨了一句,飛琅加快語速繼續解釋,“可惜我的穴脈被封,眼下沒辦法像你一樣把人帶進皇陵集合,他說黃琮大概是十年前進入太曦列島的,不知用什麼方法害死了老門主,然後不僅誣陷造謠是他覬覦門主之位暗中毒害老門主,還拉幫結派四處排擠迫害他,當時他就隱隱察覺此人和白琥脫不了干係,但是對方的勢力太大,他不得不明哲保身選擇退隱,沒多久另一大宗門虹光被滅,武林衆家相互懷疑,逐漸引發了更多的江湖恩怨,最後還是白琥出兵強行鎮壓才安定下來,自那以後整個太曦列島的武林都被黃琮掌握,但凡有反抗的都會被他直接抹去。”
蕭千夜眼光微沉,心轉之術傳聞是夜王訓練黃昏之海的兇獸時期流傳出來的,讓修行高深的兇獸們相互廝殺,勝者吞掉敗者的軀體後獲取其全部的能力,就連爲數不多的“古代種”,其實也是因爲這種禁術而意外誕生的種族,他曾經在極度虛弱的情況下直接吞掉過一隻受傷的九嬰,那一瞬間產生的愉悅快感至今想起來都讓他回味無窮,他還是個有思維、有控制力的人,放到依賴本性而活的兇獸身上,就會引發更大的殺意,讓其陷入癲狂。
大宗主的綽號叫“小夜王”,黃琮又是修的“心轉之術”,看來真的是和夜王有撇不清的關係了吧?
“喂,你還在聽嗎?”飛琅喊了他一聲,打斷對方的沉思,“涯光護法說黃琮自己平時就養了不少奇奇怪怪的妖獸,這次大宗主奪權之後又帶了更多的妖獸過來,除了相柳、鬼車和九尾狐,現在大多數都養在赤水附近,他們引水爲澤,造了一個叫‘雲夢澤’的地方出來,就在帝都望舒城的東面,你們千萬小心,最好能避開那些麻煩的傢伙。”
“別雲間的老巢就叫‘雲夢澤’,確實是養了很多妖獸,呵呵,這是真的打算在太曦列島生根發芽,自立爲王了呀。”蕭千夜低聲諷刺,略一思忖才正色回答,“我本來也要去赤水找一個東西,正好過去轉轉看看能不能把那羣妖獸解決了,飛琅,我現在讓飛鳶回去找涯光護法,你讓他立刻回青雲門的霞煙山找一個銀色的鈴鐺,那地方位於半山腰懸崖,就算是有別雲間的守衛肯定也只能在山頂和山腳設防,讓飛鳶帶着他務必要把鈴鐺奪回來。”
“鈴鐺……”再次聽到這兩個字,飛琅終於有些沉不住氣的道,“你倒是說清楚一點到底是什麼樣的鈴鐺!”
“就是小貓小狗掛在脖子上的那種銀色鈴鐺。”蕭千夜只能又說了一遍,自己也嘖嘖舌嘆了口氣,“真的沒有更爲詳細的特徵了,要不然我直接用點蒼穹之術就能找到,你們過去之後仔細找找,韓誠已經把具體位置給了我,應該不難發現的。”
“試試吧。”白兆霆的聲音傳來,似是深吸了一口氣,“涯光護法對青雲門很熟悉,應該能事半功倍。”
飛鳶還是有些不放心,看着他追問:“剩下淬華谷的那個鈴鐺要怎麼辦呢?”
蕭千夜的手尖已經有風靈在掠動,粗略觀察了一下附近地形之後才認真回答:“那地方是深谷沒有人居住,最近的城市也在數百里之外,雖然催動之後會在當地引發大地震,但不會太波及無辜,而且只要剩下的兩個鈴鐺被拿回來就不會再引起連鎖反應,暫時放着不管問題不大,眼下我去找赤水的,你們去找霞煙山的,只要摧毀別雲間和韓公手裏這張掌握着數百萬生命的籌碼牌,再來一個一個對付他們就不難了。”
飛鳶擔心的看着他:“你穴脈被封行動受限,要不還是我先陪你去赤水吧。”
蕭千夜搖搖頭:“赤水就在前面不遠,我一個人過去費不了多少時間,但霞煙山還是蠻遠的,只有你能帶着涯光護法直接飛過去,兵貴神速,分頭行事吧。”
飛鳶只能點了點頭,他收好那些圖紙反覆叮囑了幾遍才趁着夜幕悄悄離開,蕭千夜深吸一口氣,擡手揉了揉額頭讓自己提起精神,忽然下意識的凝眸遠望,有微微的恍惚——自從上次那場讓他幾近昏厥的劇痛過後,似乎一切又恢復了平靜,雲瀟的身體其實有着遠勝於他的強度,即使火種被帝仲取出禁錮之後交給冥王,只要不是離得很遠,它也有着非常強悍的恢復之力,但是爲何他會有一種強烈的不安,彷彿有一抹無法散去的陰霾即將徹底吞噬所有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