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夜燼天下 >第1251章:帷幕
    下一秒蕭千夜連逃竄的青煙也一併砍碎,風起雲涌的高空,無數婆娑的鬼影密密麻麻的浮現在眼底,宛如千軍萬馬兵臨城下,破軍在永夜殿睜開已經猩紅的雙瞳,遙遙注視着遠方和無面鬼廝殺起來的男人,冷哼一聲從血月中浮起。

    他的足尖踏過水麪,漣漪一圈一圈向外擴散,又被另一股反方向的水紋阻擋,煌焰不知是什麼時候來的,那樣神采飛揚的少年臉龐上揚起一絲爽朗的笑,手上提着一柄還在滴血的骨劍,火焰從劍身流轉出明豔的光芒,這個動作他不陌生,當壓迫他們的反噬之力開始逐漸消失之後,他每天都會用這種從雲瀟身體裏抽離的鳳骨過來和自己一戰,然後將其粉碎融入自身。

    冥王自大好戰,對敵人從不心慈手軟,但又是個光明磊落,極爲看重公平公正的人。

    正是這樣矛盾的性格造成了如今這般矛盾的局面,冥王是上天界最不穩定的因素,卻成爲了最後一個堅守在上天界的人。

    命運有時候就是這麼神奇的東西,久遠前那扇忽然打開的境界之門,讓他掙脫了永無天日的囚禁,而一萬五千年前的他也曾經非常近地接觸過死亡,冥王見到他的第一眼就叫出了他的本名“破軍”,萬幸的是當年的上天界對自身力量的起源似乎並不瞭解,唯一知根知底的帝仲又被其他事情耽擱姍姍來遲,兩人一言不合忽視了他的異常,連混亂的戰場都沒認真清掃就再次分道揚鑣,他就這樣幸運地從鼎盛狀態的兩人手下躲過一劫,甚至等到了帝仲的死亡,等到了煌焰的入魔,等到了上天界土崩瓦解的這一天。

    破軍仰頭看着上層被神力籠罩的極晝殿,微微一笑,忽然間想起了很多過往——當他以魔物的身份屈服在冥王的腳下認其爲主的時候,這個人沒有表現出居高臨下的盛氣,而當他坦白自己身份爲神界天獄的逃犯之時,這個人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惶恐,他就站在那裏,像過去的每一次那樣傲然站立在那裏,並不高大的身影卻如一堵無法跨越的高牆,他從未在意過對手是誰,彷彿只是單純的在享受戰鬥的樂趣。

    自他誕生以來遭遇過無數對手,即使是所謂的神明也很難擁有冥王這般近乎頑固的堅持,坦白而言,他對這樣的冥王是有一絲敬佩的,他比所謂的諸神更加純粹清澈,但這樣的人往往也是魔物最爲覬覦的對象,因爲魔誕生於心底的慾望,會無止境如毒瘤一般擴張蔓延,直至脫胎換骨,取而代之。

    破軍無聲地笑了,他介於“神”和“魔”的臨界點,如今卻對一個人類心生敬畏,彷彿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曾經那個不可逾越的身影。

    “想去上層嗎?”煌焰看着他瞳孔倒映出來的景象,只是淡淡開口打破了沉默,“極晝的神力比永夜強大千百倍,可惜永遠都是白茫茫一片,影響睡覺。”

    “上不去呢。”破軍看着對方鎮定自若的神態,聲音低啞,帶着含混不清的沉吟,“前不久帝仲大人回來過一次,自那以後極晝殿比之前更加難以靠近了呢。”

    “這樣啊。”煌焰平淡地接話,拖着下巴想了想,“他動了什麼手腳嗎?”

    “您不知道嗎?”破軍反問,看見冥王揚起一個天真無邪的微笑,信誓旦旦地回答,“不知道呢。”

    破軍暗自沉思,總覺得今天的冥王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他手裏的骨劍微微一動,隨即撩起的劍風在一瞬間將措手不及的破軍逼出永夜殿,頓時周圍就被黃昏之海朦朧的星光覆蓋,大星在遠方閃爍,彷彿有無數雙眼睛在暗夜中窺視着即將到來的命運轉折,破軍謹慎地凝視着周圍,冥王的力量融入風裏,很快就讓原本清涼的黃昏之海吹起溫熱的風,對方的劍再次砍來,帶着遠超從前的鋒芒,只一劍就讓所有的星辰爲之顫抖!

    破軍立刻還手,經過幾個月的相互試探,他們對彼此的實力都極爲了解,但這一次的感覺卻格外兇險,似乎每一劍撩起的赤風都在試圖攻擊他最爲致命的要害。

    再一劍,兩人若有所思地各退一步,遠方的星辰禁不住劇烈的神力震盪搖搖欲墜,又被一隻無形的手輕撫很快恢復了平靜,黃昏之海恢復死寂之後,煌焰揉了揉被割傷的手腕,看着毫無損傷的破軍抿脣笑道:“好厲害呢,以前我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現在不僅傷不了你,還被你打傷了。”

    “呵呵……那是大人太仁慈了,否則赤麟劍在手,我肯定是要被重傷的。”破軍冷淡的接話,露出一絲神祕莫測的微笑,壓低聲音,“大人如果繼續這麼拖泥帶水下去,恐怕就再也得不到赤麟劍了。”

    “哦……”煌焰並不驚訝,挑開了重點,“確實,太曦列島的政變結束了呢。”

    萬萬沒想到一貫不問世事的冥王會忽然提起太曦列島,破軍眉峯緊蹙警惕地看着對方,他提着長劍,做了一個不經常做的動作,握着劍柄左右轉動了幾圈,伴隨着他的動作,劍刃上的流火也跟着閃爍出璀璨的光澤,彷彿拉開了某種不祥的開端,煌焰玩味的笑着,似乎已經知曉了遠方的惡戰,不急不慢地說道:“他很快就會發現那個女人不見了,然後殺到上天界來吧,你的無面鬼能阻攔他多久?”

    破軍凜然神色,嘴裏還是譏諷地回答:“攔不了多久,大人還是快刀斬亂麻吧,真要被奪走了,豈不是辜負了帝仲大人的一番苦心?呵呵,說起來帝仲大人前不久回來就是特意看她的吧,不會是餘情未了,又後悔了吧?”

    煌焰仰頭看着上層極晝殿,自言自語地嘀咕:“後悔……呵呵,他可沒有後悔的餘地啊。”

    “讓我試試如何?”破軍步步緊逼地靠近,聲音忽然含含糊糊地笑起來了,“大人苦口婆心了這麼久也沒有用,不如讓我上去好好和她‘談談’?”

    “說的也是。”煌焰再次抖落了骨劍上的火光,勾起冷笑:“不過,你得先過了我這一關才能上去,來,繼續吧。”

    黃昏之海再次神力震盪的同時,帝仲在極晝殿散去了一直纏繞在火種上的金線之術,那團熾熱的火種懸浮在他的掌心,勾起無數遙遠的回憶,一幕一幕如白駒過隙從眼底飛速流逝,讓他在這一瞬間略微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真是奇怪啊,都到了這種時候,他竟然還是有種被人挖空心臟的劇痛。

    “大人?”雲瀟就在他的身邊,他們身處破碎的神殿遺址,滿地都是神像的殘骸凌亂的散落着,她看着面前這張一直沉靜的臉龐赫然青筋暴起,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種被挖空心臟的劇痛,她也清晰地感覺到了。

    帝仲倏然回神,只是輕輕笑了笑,將託舉的火種重新放回到她的手裏,一字一頓認真叮囑:“瀟兒,謝謝你願意幫我,收好火種,留在這裏哪也不要去,等他來接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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