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夜燼天下 >第1254章:抗衡
    雲瀟一個人踏過神殿的廢墟,發覺原本純白的神力已經被染成了火色,火種上的天獄烙印消失之後,過去全部的記憶都一點點清晰起來,那片荒涼的原野上曾經誕生過一個全新的生命,懵懂的感情隔着倥傯的時光,撩撥着心絃泛起層層波瀾,偷偷尾隨時候的任性,等待審判時候的惶恐,還有聽聞判決一刻的震驚,甚至鋃鐺入獄之時的懊悔,都像一幅悠長的畫卷緩緩在眼前鋪展開來。

    一時間無數思緒紛沓而至,但她仍是目不斜視地繼續往前走,直到極晝殿的殿門出現在視野裏,一種似曾相識讓時空也在這一瞬錯亂地交織在一起——曾幾何時,從天獄大牢裏倉皇逃走的天火迷茫地回到凝淵之野,在走投無路之際,一扇金色的境界之門無聲開啓,那是活下去唯一的希望,她顫巍巍地靠近,無限留念地回頭最後看了一眼自己誕生的土地,死亡的恐懼終於戰勝了全部的懷念,她毅然而然地縱身躍入,從此脫離神界,進入另一段坎坷的人生。

    她墜落在熒惑島,那是一個和她一樣有着赤色光芒的特殊流島,這段路程漫長而艱苦,也讓火種最深處的核心精魄受損出現明滅不定將熄未熄的狀態,來不及對這個陌生的世界有更多的瞭解,她目光兇狠地盯上了面前一顆鳳凰留下的、尚未孵化而出的鳥蛋,求生的渴望讓她毫不猶豫地撲了過去,貪婪地搶奪幼子據爲己有,從那以後,她終於脫胎換骨有了全新的身份——一種形似鳳凰,燃燒着不死不滅熾熱火焰的所謂神鳥。

    隨之而來的是一段更爲艱難的融合,她不得不封閉五感一點點習慣鳳凰的軀體,強大的火種灼燒着身體的每一寸血肉,讓每一根羽翼都綻放出璀璨的光華,但即使已經是人界最爲罕見的靈瑞鳳凰也無法承擔如此遠超極限的熾熱,好在漫長的時間消磨了火種的力量,當第一隻鳳凰的幼子被消耗殆盡,她依賴自身逆天的生命力自然孕育出了第二隻神鳥“溯”,溯展翅翱翔,離開在烈火下被焚燬的熒惑島,朝着千里迢迢的浮世嶼飛去。

    人界的壯闊山河呈現在她的眼底,雖然只有微乎其微、若有若無的靈力,那些青山綠水,花鳥魚蟲,還有欣欣向榮的城市和談笑風生的人類卻比荒無的凝淵之野更讓她怦然心動。

    她並沒有意識到從這一刻開始,某些遙遠的記憶正在不知不覺地模糊,彷彿有一隻看不見的手輕輕攪動起迷霧,讓她再也看不清彼岸真實的自己,時光在這樣半知半解的歲月裏悄然流逝,火種孕育着新的鳳凰宿主,既有各自不同的人生,又傳承着那段隱祕的過往。

    現在,極晝的殿門閃爍着輝煌的金光,門的外面,是無法預料的未來。

    那一年,她因爲恐懼而選擇了逃避,如今,她必須拿起武器,保護自己在意的所有人。

    上天界中層黃昏之海,惡戰已經讓星辰開始隕落,當各有保留相互試探了許久的兩人終於撕下了和平的假面之後,煌焰和破軍皆是心中震驚的互看着對方。

    現在的破軍是一張和冥王一模一樣的臉,只是嘴角勾起的笑意遠比冥王更加張狂,低聲讚揚:“真強啊,我是不是該慶幸一萬五千年前帝仲姍姍來遲攪亂了你的心情,否則已經殺紅眼的冥王不會忽然收手給了我喘息之際,哈哈,哈哈哈!原來他纔是那個意外救了我一命的人啊!”

    “你也很讓我驚訝啊。”煌焰的讚歎則顯得更爲純粹樸實,一如這麼多年他一視同仁地對待每一個敵人,“一萬五千年前我雖然隨口就叫出了你的名字,但當時我以爲只是遇到一隻實力強大的魔物,畢竟能把一百多座流島從四面八方拉到一起融合成完整的大陸,還能左右逢源拉攏各種勢力打得頭破血流的傢伙,自上天界誕生以來也只出現了你一個,帝仲的遲到確實讓我分了心,但我並沒有對你下手留情,能從那種情況下絕境逢生,是你自己的本事。”

    “呵呵……”破軍的眼底陰梟頓現,“那一年的你們分別有赤麟和古塵在手,我雖不清楚那一刀一劍到底是什麼來頭,但它們身上確實殘留着和天帝極爲相似的氣息,不過你們本就是天帝力量的傳承者,所以我也不奇怪你們手上的武器會有着他的氣息,直到後來我才明白,古塵是天帝指點過的小白龍殘骸,而赤麟……赤麟則是天火搶奪鳳凰軀體之後,不死鳥留下的殘骸,難怪那麼厲害,能在對我真實身份全然無知的前提下,險些擊毀我的精魄。”

    “哦?”煌焰的嘴角微微一揚,拖着下巴饒有興致地回憶了好一會,然後才搖頭嘆了口氣,“可惜我是一點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時候重創了你。”

    “那可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破軍冷言譏諷,眼裏的殺氣卻驀然爆發,他左手擡起,只是輕輕一揮周圍的空氣就出現了恐怖的裂縫,無數婆娑的鬼影從詭祕的空間裏爭先恐後地探頭,恐怖的力量在指尖凝聚,催動着數萬年吞噬的惡靈全部魚貫而出,也是在這一刻,煌焰略微痛苦地按住了胸膛,熟悉的黑龍嘲笑聲竟然再次從內心深處蠢蠢欲動。

    破軍雖然一臉輕蔑地壓制着對方,倒也不敢輕舉妄動,保持着安全的距離咯咯嘲笑:“聽見什麼聲音了嗎?我和那條黑龍其實還是有一點點交情的,大人可不像雲瀟是被魔血侵入了身體,您是被魔物侵入了精神啊。”

    話音剛落,那種干擾了他數萬年的詭笑聲就再次充盈了整個大腦,精神一旦被幹擾,煌焰的臉頰上就不可避免地暴露出一絲陰鬱,伴隨着破軍見縫插針的進攻,原本還勢均力敵的戰場一瞬間風雲變色,他手握的骨劍微微戰慄着,力量已經凝聚到了極限,那是死灰復燃的特殊能力,只要他一揮手就能讓眼前數不清的惡靈全數灰飛煙滅,但只要他再敢動手,沒有赤麟劍壓制的反噬之力將會千萬倍地攻擊他!

    煌焰屏着呼吸極力保持着清醒,他眼裏的殺意急速凝聚,赤色的神力幾度將骨劍染成如火的色澤,又幾度被他自行散去強壓着沒有動手——不能動手,一旦被反噬力干擾失去控制,頃刻之間他就會變成破軍的口糧被他吞併!

    但煌焰眼裏的光仍在快速黯淡,就在他視線模糊的一瞬間,一道黑紫色的閃電忽然憑空閃現貼着他的喉嚨險些直接砍斷脖子!血腥味灌入口鼻的剎那間,他看見自己的手腕鬼使神差地擡起將左側羣起而攻之的惡靈全部燒成了灰燼,緊接着惡靈在赤焰裏扭曲變形,又以極快的速度重生!但是這一次,被死灰復燃之力恢復的惡靈卻掙脫了冥王的控制,甚至在破軍的牽引下反過來一口口咬住了正在逐步陷入混亂的冥王!

    破軍收緊十指,感受着這一瞬間對方身上爆發的反噬之力,像一座高山沉沉地壓的對手面容蒼白如死,冥王的眼神是極其可怕的,猶如妖魔一般明滅不定,也讓他勾的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無聲笑起:“我能控制被吞噬的死靈,但您卻可以將死靈再次讓其死灰復燃,讓它們俯首稱臣,呵呵,這股力量又強又危險,而您竟然真的那麼蠢主動放棄了唯一能壓制它的東西,呵呵,既然您不想殺她,那就換我親自動手吧,不過在此之前……您也是我的了。”

    他一步一步的靠近,帶着垂涎已久的期待,低低笑着:“其實我很早就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您是故意將我限制在上天界,爲的就是不讓我繼續吞噬生命獲取力量,可惜您還是太過自負自大,我一開始就提醒過您要早些拿回赤麟劍,僅僅只是拿一點鳳骨消除部分反噬之力保持清醒是沒有用的,因爲您早就神心入魔,黑龍滲透的魔氣只要一點手段就能直接引爆,您根本不可能保持清醒的。”

    說話之間破軍已經堂而皇之地走到了煌焰面前,他咧着笑終於將手搭在了冥王的肩膀上,掌心彷彿有個黑洞悄然打開,一種黑色的光從更深的地方透了出來,由內而外地吞噬着什麼。

    煌焰冷定的看着破軍,那樣眉眼含笑的神態竟然讓野心勃勃的破軍凜然心驚,不知是什麼樣擔憂的情緒油然而生,反倒是他情不自禁的想往後退一步再觀察一下對手的狀況,也是在這一瞬間,破軍原本還囂張跋扈的臉龐驀然驚變,剛纔那道想吞噬冥王的黑光裏突兀地閃現出一抹璀璨的金色,立刻他就彷彿被無形的釘子定住了身體,無論他怎麼努力的想往後退,腳步居然一動也不能動!

    破軍倒抽一口寒氣,眼裏的震驚無以言表,聽見耳畔傳來煌焰清晰又玩味的調侃:“就這樣嗎?破軍——就只有這樣嗎?”

    破軍身體裏迸射而出的璀璨金光,一寸一寸地將他攪碎,他竭盡全力地想從浩瀚的黃昏之海汲取“破壞”和“消耗”的力量恢復,卻發現所有的星辰都褪去了光芒,一顆一顆彷彿只是虛無的幻影。

    幾乎在同一瞬間,從上層極晝殿閃電般掠下一個傲然的身影,帝仲的掌心凝聚着同樣金光四射的長刀,隔着千丈的距離直接洞穿了被煌焰牢牢困在原地的魔神!

    破軍的意識劇烈的渙散,第一次覺得身體裏面出現了難以忍受的痛苦,他豁然擡起頭,看見那張俾睨天下的臉轉瞬就出現在瞳孔前,再一刀,直接砍斷了他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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