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夜燼天下 >第一百九十一章:雲秋水
    雲秋水走了進來,在看見他蒼白臉龐的一瞬間轉向敞開的窗子將其掩上,公孫晏識相的摸着腦門,一邊後退一邊隨手關上門,笑呵呵的道:“我先回去了,你們慢慢聊。”

    雲秋水平靜的轉過身,她沒有攜帶自己的劍靈,是一個略顯病態的中年女子,或許是因爲常年生病,兩鬢不合年紀的有了些許斑白,眼角也已經有了微微皺紋,但是眉眼之間仍是保留着年輕時期的孤傲,尤其是那一雙明亮的眼睛,比年輕人都更加雪亮有神。

    她自顧自的靠着窗邊的椅子坐了下來,用衣袖掩着嘴咳了幾聲,然後擡起頭對他輕輕笑了笑,聲音也是如水的溫柔:“這麼冷的天,就不要開着門窗吹冷風了,你看我們三個,身體都不太好呢。”

    蕭奕白頓了一下,沒想到那個曾在飛垣留叱吒風雲足跡的女人會是這樣一個樸素簡約的形象。

    眼前的女人,曾是白教的大司命,受到廣大教徒的愛戴,甚至讓靈鳳族的鳳九卿都爲之心動,爲她設計騙走了皇室至寶“沉月”。

    他悄悄看了一眼天澈,發現他比上次來的時候瘦弱了很多,皮膚呈現出滲人的蒼白,脖子上原本的海魂封印已成爲一個恐怖的傷疤。

    蕭奕白下意識的拉了一把自己的靠椅放到他身邊,對天澈說道:“公子臉色不好,先坐着歇一歇吧。”

    天澈纔想拒絕,雲秋水已經搶下了話:“天澈,你靠着火爐坐近一些。”

    “是。”聽到她發話,天澈也不好在說什麼,自從上次北岸城一戰被迫化蛟之後,他拖着一口氣艱難的返回崑崙山,隨後就陷入了長久的昏迷,直到前不久終於甦醒,青丘真人將他整個人浸泡在崑崙山脈下的天池中,持續不斷的引崑山清氣注入水中,甚至還親自去附近的無言谷請谷主出手相助,這才讓原本必死無疑他僥倖撿了一條命。

    但是,雖然命是保住了,他也因此落下了嚴重的病根,崑崙的禦寒心法也無法再幫助他抵抗周身的嚴寒,哪怕是在溫暖的火爐旁邊,他都感覺火焰是冰涼刺骨的。

    他似乎恢復了先祖的本能,畢竟蛟在淺灘身後,是一種冷血生物,但當他嘗試潛入水中,又發現自己仍不能在水下呼吸。

    “這個,蓋上吧。”蕭奕白見他仍是冷的全身顫抖,將一旁的毯子遞給天澈,默默說道,“很冷是嗎我其實也經常感覺到冷,而且是那種怎麼也無法掙脫的冷,但是蓋上毯子靠着火爐,確實會好一些。”

    天澈擡頭的一瞬,腦中思緒紛雜,眼中依然是最初的謹慎,並不領情,語氣緩慢而堅定:“不必了,多謝。”

    想起北岸城發生的一切,蕭奕白也不意外這樣的說辭,反倒是雲秋水站起來從他手裏接過毯子直接蓋在天澈身上,她做了個噓聲的手勢,溫柔的摸了摸弟子的額頭,勸道:“你來時答應過掌門,一定會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情況,絕不讓病情惡化,自己信誓旦旦說過的話,可要好好做纔行,蓋好了,彆着涼。”

    天澈一言不發,像個被母親訓的孩子,也不敢再說什麼。

    蕭奕白好笑的看着兩人,萬萬沒想到那個在北岸城以一己之力拖着幾百只青鳥的人此刻會如此聽一箇中年女人的話,雲秋水心滿意足的拍拍手,轉向蕭奕白,指了指他單薄的牀褥,問道:“這麼冷的天,你也就蓋着麼點被子睡覺嗎”

    “呵”蕭奕白無聲笑起,忽然想起年幼之時,每到天氣轉涼的時節,母親就會強迫他們早早的穿上厚實的衣服,自母親去世之後,就再也沒人關心過他冷不冷、餓不餓了。

    忽如其來的溫馨感讓蕭奕白不由自主的走向自己的牀,伸手按了按,笑道:“夫人教訓的是,一會我就去換一牀厚實的。”

    “你是從來不會照顧自己吧”雲秋水環視了一圈,指指地上雜亂的書籍,再指指衣架上隨便亂掛的外衣,嘆了口氣,“千夜小時候可不像你這樣,他會把房間整理的很乾淨”

    “是麼”蕭奕白隨口接話,忽然擡手指向隔壁,眼裏的閃出異樣的光,“他現在可不像小時候那麼講究了,夫人可以去旁邊的房間轉轉,不一定比我好到哪裏去。”

    雲秋水皺着眉頭思索,若有所思地看向蕭奕白,無奈的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回來這些年被你給帶壞了吧”

    蕭奕白輕抿了一脣,不假思索的辯解:“這也能賴到我身上是您太偏愛他了。”

    兩人都不說話,面上的神情同時轉爲微笑,然後一前一後搬了個椅子一起圍着火爐坐下來,雲秋水把手放在炭火上方搓了搓,感覺身體終於暖和起來,笑道:“這次違背誓言重返飛垣,我本想好好訓上他幾句,沒想到他居然又跑了,我聽明戚說了一些事情,可還是覺得心裏不踏實,所以就想來見見你。”

    “是明戚夫人開口放您進來的嗎”蕭奕白有些不可置信,隨口嘀咕着,“天徵府自雙極會之後就被嚴加看管起來,不允許任何人探視,怎麼會”

    “是公孫公子向天尊帝申請,才帶我和天澈進來的。”雲秋水趕忙擺手解釋,蕭奕白點點頭,這才合理,就算明戚夫人是明溪的姑姑,也不能可能在這種時候冒險安排一箇中原人和一個異族人進入天徵府,但是如果是公孫晏開了口,那一切就變得合乎情理起來,畢竟現在明溪最信任的人,就是公孫晏。

    “其實我從來沒聽千夜提起過還有個雙胞胎哥哥。”雲秋水感慨的嘆了口氣,言語略帶不滿,“他一貫不和師門的人談論自己的家事,就算是瀟兒,也很少很少說起。”

    “他那種臭脾氣,沒被你們趕出來算是運氣好的吧”蕭奕白也跟着調侃起來,不禁抿了嘴偷笑,“我聽聞他小時候就是承蒙夫人照顧的,眼下我禁足在府內,倒是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了。”

    雲秋水幾分無奈地搖了搖頭,沉默了一會,又輕嘆了口氣:“我曾立下重誓不再返回飛垣,私心也不願意再插手和飛垣有關的任何事,原本那時候我聽人提起掌門收了一個飛垣人做親傳弟子,心裏便想着要離他遠遠的,誰知道越怕什麼越躲不掉,掌門親自來找我,要我照顧千夜的起居。”

    雲秋水用力捏了捏手指,雖然嘴上說着不情不願的話,臉上的表情仍是溫柔的微笑,接道:“我本想拒絕掌門的請求,但是”

    她忽然擡頭認真凝視着蕭奕白,彷彿這樣一模一樣的臉龐觸及了什麼深刻的記憶,雲秋水忍不住擡起手,用指尖輕輕的沿着他的臉頰滑下,低聲道:“掌門告訴我,他是可以救瀟兒的人,他們的命途早在人力占卜的極限範圍之外,就已經緊緊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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