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黑色轎車從橋上駛過,徑直駛入了碼頭,停在了倉庫門前。
從車上下來、大步進入倉庫內部的,正是身材矮壯的天藤一雄,以及緊隨其後、身穿灰色和服、腳踩木屐的高大男子。
隨着幾人進入,倉庫的厚重的閘門緩緩降下,關得死死的。
“這下得盯緊,可不能讓這傢伙跑了……”
“可是,天藤一雄以三口組之名,在怒羅拳的底盤上偷偷聚集這麼多人,究竟在圖謀什麼……”
聞到陰謀氣息的荒木宗介,有些焦躁地抓了抓頭,摸出了手機、又放了回去。
“幸平那傢伙,到底在哪裏……”
……
從倉庫外進來,一副“我是大BOSS”氣場的天藤一雄,瞬間吸引了場間衆人的目光。
走上倉庫平臺二層,他滿意地俯視着聚集在場中的精壯男子們。
“各位人才能夠聚集到此地,鄙人深感榮幸……”
“老頭子,別扯那些文縐縐的,我們能來這裏賣命,自然是因爲你出手夠大方……”
“說吧,究竟想要我們幹什麼?”
立刻有人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
雖然這位“金主”好喫好喝的安排着,還每人先發了厚厚一疊現金,但同時也要求他們交出手機、不能離開這個地方。
這幫子人已經在這裏聚集了一天多,耐心早已經到了極限。
“稍安勿躁,老夫今晚會去一個地方談些事……到時候各位只需要幫忙鎮一下場子就行了……”
聽到只是湊人頭“鎮場子”,下方的男子們都露出了輕鬆的表情。
隨便露一露臉、扮扮狠,就能收穫大把現金,比往日裏去動作片現場當汁男輕鬆多了。
“喂喂,一雄,難不成,你是打算把這些人都轉化嗎?”
走到角落裏,松本銀次猛地抓住天藤一雄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
“……這可是上百條人命!!!”
“區區百條人命而已……什麼時候起,‘萬人斬銀次’,開始關心起別人的性命了……”
天藤一雄毫不在意,反而是冷笑着看向高大的松本銀次。
“……看來,這二十多年修生養性、教書育人的日子,把你的心都泡軟了嗎?”
“不,我所殺的每一個人,都是死在公平對決之下的罪人……”
看着眼前的天藤一雄,松本銀次喃喃道。
“公平?用你從幕府時期錘鍊到現在的劍技,對上拿着鋤頭的普通人,也可稱之爲公平對決嗎?劍客都是雙手沾滿鮮血的人,誰爲善,誰又爲惡,你有鑑定的資格和能力嗎?”
面對天藤一雄接連的質問,松本銀次無力地鬆開了手。
“別忘了,當年若是沒有我,你現在還被困在那個鬼地方、生不如死呢……”
天藤一雄輕輕理了理身上的西服,全身上下黑氣涌動、朝着倉庫下方流淌。
“不是要我上門去‘給個交代’嗎?這一次,我一定親自上門、給張芬芳送一份大禮。”
搞丟了那件“貨”,他原本還在苦惱怎麼去和會長大人解釋。
腹背受敵,他自然將怒火都集中到了怒羅拳身上。
“總之,你只需要保護我嗎,其他事情與你無關。無論你在不在這裏,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會發生的……”
聽見天藤一雄的話,松本銀次雙眼微眯,陷入了沉思。
命中註定嗎?
……
四十年前。
鎌倉,小網代森林深處。
深邃而暗無天日的溶洞中,無數繁星似的幽藍熒光,在洞頂如呼吸般閃爍。
溶洞內,一名鬚髮亂糟糟、全身積灰的男子正背貼着一處光滑的山壁而立,如同一具死去的屍體。
“滴答……滴答……”
溶洞頂部,鐘乳石的尖端,一滴水珠滑落。
原本閉目不動的男子,突然敏銳地伸舌,精準地接住了從面前掠過的水滴,潤了潤乾癟的嘴脣。
這個動作他不知道重複過多少次,做起來就像是呼吸一般自然。
仔細看去,才發現男子的四肢和胸口,都被一枚巨大的暗紅色鐵釘穿透、將他活生生地釘在山壁上不得動彈。
那鐫刻着符文的暗紅鐵釘,似乎釘上去有些年頭了,已經和他的身體長在了一起。
忽然,男子的耳朵敏銳地一動。
“啪嗒、啪嗒……”
隨着赤腳踩在水窪中的聲音,一道小小的身影跑入了洞內。
霎時間,洞頂的藍色幽光撲騰而起,在洞內飛舞、環繞起來。
那點點幽光,竟然是一隻只藍色的螢火蟲。
就在這熒光飛舞之中,男子看清了走到近前的身影。
那是一名全身泥濘,看起來相當狼狽的小男孩。
“你……是山神嗎?”
看到洞內古怪的男子,這名小男孩沒有絲毫的畏懼,反而主動開口問道。
“山神?不,我是……讓我想想……”
似乎被他的問題問住了,石壁上的男子愣了一愣,用微弱的聲音緩緩開口。
“想起來了……我是……松本……銀次……”
過了半晌,他才用沙啞的聲音咬牙切齒地說道。
“……擊敗了大旅淵蛇神、被德川氏封印於此的,松本銀次。”
或許是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又或許是太久沒有與人說話,男子似乎心情大好,對不遠處好奇打量着自己的小男孩擠出了難看的笑容。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外面應該有幕府的人駐守,你怎麼會進得到……”
“一雄,我叫天藤一雄……幕府是什麼,我只知道豆腐……”
“咕嚕……”
與此同時,男孩的腹部傳來一陣響聲。
“……我在山裏迷路,已經兩天沒喫東西了……”
這名不超過八歲的男孩,面色蠟黃地解釋道。
“嘿,一雄,你幫我一個小忙,我請你喫這山裏最肥美的野味,怎麼樣……”
如同引誘人交易的惡魔一般,松本銀次咧嘴一笑,原本灰暗的雙眸倒映出無數的幽蘭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