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內,尾石健太的眼神在聚光燈下越發的黯淡。
“鄰居?是指藏前公寓的住戶?”
聽着對方的敘述,巖田武忍不住插了一句。
“對,就是那些,明明死去了,卻仍然在不斷糾纏我們,似乎將越來越多的人拉入那個遊戲的鄰居們!”
“爲什麼不搬走呢?”
“搬走,有用嗎?在早織被那些‘鄰居’糾纏、折磨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搬了出去,甚至我也曾向警署報案,還拜訪過不少‘高人’做法……”
尾石健太輕輕地搖了搖頭,露出了自嘲的微笑。
“做什麼都沒有用、也沒人相信我們,只會被人當做神經病罷了。無論我們在哪裏,那些‘鄰居’依舊會不死不休地找上門來,爲我們開‘迎新會’……早織去世之後,我又一次收到紙條……在多次搬家、反抗後,紀香還是離開了我……”
他平淡的話語裏,透露出的可怕經歷,震撼着場間每一個人。
“徹底失去早織和紀香不久後,我又一次收到了那張紙條……我知道,這一次,輪到我了!既然那些‘鄰居’那麼想要我去殺陌生人,那我就如他們所願……”
隨着講述,尾石健太的表情逐漸扭曲而癲狂:“在殺掉一名流浪漢以後,那些‘鄰居’暫時沒有再找上我……所以,在那之後,我乾脆搬了回去……”
“是的,想不到吧,我搬了回去……哪怕是雙手沾滿鮮血,最後接受法律的制裁,我也想要弄清楚這些‘鄰居’到底想要什麼……”
看着如同發泄一般不斷傾述的尾石健太,望月綾乃和巖田武只覺背脊發麻。
因爲殺人而無意間掌握了藏前公寓“交換殺人”怪異規則的尾石健太,竟然對他人和自己都如此殘忍。
“……事實證明,我回去,是對的。”
說到這裏,尾石健太臉上露出了病態的微笑。
“爲什麼……”
“因爲,大家都回來了……”
“大家?”
“沒錯……因爲沒有執行‘交換殺人遊戲’死去的鄰居們,都回到了原本屬於他們自己的房間,在夜裏如常地生活着……偶爾,他們會變得異常兇狠、爲不遵守‘遊戲規則’的租戶舉辦‘迎新會’。”
尾石健太用毫無感情的聲音,描述着他五年間毛骨悚然的生活經歷。
“最重要的是……雖然不知道早織去了哪裏,但是起碼紀香回來了……她出現在我們的房子裏,和我一起過着從前般幸福的日子……”
“所以,你就眼睜睜看着一個個租戶,因此被殺害嗎?我們的人上門找你瞭解情況的時候,你就沒有想過求助嗎?”
聽到這裏,巖田武忍不住低吼着問道。
根據第九課的不完全統計,因爲貪圖低廉的租金入住藏前公寓、之後死亡的住戶,也有數十名之多。
但是由於財團干預、死因複雜、死亡地點各異、沒有探測到怨氣等各種原因,第九課雖然也有派人調查,最終因爲沒有證據而沒能立案將那棟公寓樓封鎖。
“嘿嘿嘿嘿,告訴了你們,紀香和早織就能活過來嗎?!那些人死掉與我何干?當初我們需要幫助的時候,又有誰在意過我們一家嗎?況且,每次只要有人因爲‘迎新會’而死,我就會‘輪空’一段時間。”
“我活着的唯一意義,就是陪着紀香,阻止她出門、成爲和樓上那些‘鄰居’一樣的怪物……”
尾田健太毫不在意地述說着殘忍的事實,忽然開始狀若瘋狂地碎碎念起來:“紀香不一樣,紀香還有救,紀香沒有殺過人、身上也沒有那種陰森的感覺……”
“既然作爲父親將她帶來這個世界,哪怕在她死後,我也要盡到保護她的責任!”
聽着尾石健太的描述,望月綾乃若有所思。
這個男人,難道是因爲殺人無數、又長期和靈體共同居住在那種聚集怨氣的地方,從而開啓了淡淡的靈識,所以能辨別出靈體身上的怨氣?
據尾田健太稱,隨着租戶不斷減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他甚至成爲了藏前公寓唯一的住戶。
“……直到,不知從哪一天起,澤田小姐搬了進來。”
“澤田小姐?”
“我也不知道她叫什麼,那是我擅自給她取的綽號罷了……她總是帶着白色口罩、在夜裏出去、接近清晨纔回來……隔着門我都能感覺到她身上,比那些‘鄰居’更加濃厚的陰森感和淡淡的血腥味……”
尾田健太的面色,不知爲何越發蒼白,額頭的細汗也越來越多。
聽見他的話,望月綾乃輕輕捏緊了裙襬。
曾經夜探藏前公寓的她自然聽出,被尾田健太稱爲“澤田小姐”的女性是誰了。
裂口女。
“說了這麼久,你還是沒有說明你突然過來自首的原因。”
審訊室內側的巖田武,試圖將問題引導回最初的地方。
“我已經說過了,因爲我沒有繼續下去的意義了……”
隨着癲狂的咆哮,一縷鮮血從尾田健太的嘴角流出。
“多虧那傢伙,把紀香送走了……”
但是他的臉上,卻綻放出了幸福的微笑。
“不好,尾田健太在自首前可能提前服毒了!!!”
意識到了什麼,幾名探員立刻衝了進去,拿出急救工具想要替他洗胃。
“不必白費力氣了,我提前服下了蠟丸,裏面是和那些流浪漢服下的同款氰化物……我想體驗一下,他們臨死前的痛苦。”
尾石健太擦了擦嘴角的鮮血,淡定地阻止了幾名探員的動作,繼續着他的述說。
“自從那傢伙來了以後,一切都改變了……”
一滴滴汗珠,因爲痛苦而逐漸出現在他蒼白的臉上。
“樓上的‘鄰居’一個個消失,夜裏的公寓也沒了動靜……之後,我也沒有再收到過紙條,似乎‘交換殺人遊戲’也停止了……到後來,就連澤田小姐也沒有再出現過……”
“那傢伙,究竟是誰?或者說,是什麼?!”
聽見他的話,巖田武和望月綾乃臉色一黯。
難道,繼裂口女之後,又有什麼未知的怪異,入駐了那個公寓,吞噬了那些怨靈?
“那傢伙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還有一件可怕的東西,由始至終都在那裏……”
精神渙散的尾田健太似乎並沒有聽到他們的問題,他再次吐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直接撲倒在了桌面上,氣若游絲:“……你們要小心……那扇門……”
“那扇門?”
巖田武連忙湊上前,用耳朵貼到對方嘴邊,試圖聽清他說的每一個字。
“我也不知道……那扇突然出現的門,意味着什麼。紀香說,門後面,是另一個世界……”
“……紀香、早織,對不起,久等了。”
低聲呢喃着,尾田健太帶着解脫的表情,閉上了眼。
在妻女離去的那一天,他早已死去,剩下的,只是具行屍走肉般的軀殼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