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水庫的時候,已經將近九點了。
遠山把車停在一個便道的邊上,他打開後備箱,拿出一根魚竿,一個小鏟子,和一大包小食品和礦泉水。
“我們拿什麼做魚餌呢?”冷月問他。
“蚯蚓!”他說。
冷月皺眉:“蚯蚓?好殘忍哦!”
遠山卻笑的開心。
“你呀,就是城裏長大的大小姐。”
“怎麼講?”冷月不太服氣的盯着他。“殘酷的切碎蚯蚓這和城裏鄉下有什麼關係呢?”她問。
“當然有關係了。”遠山拿着魚竿,拎着小食品,他邊走邊說:“我呢,是農村長大的窮小子!因爲父母的勤勞,我上了大學,又被我的富豪岳父看上,而成爲他們家的女婿。我在鄉下的時候,爲了幫助父母,常常釣魚拿到市場去賣。那麼,最好的魚餌當然就是蚯蚓了。”
“可是,你知道麼?”
“什麼?”
“我小的時候,一直以爲蚯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呢。”
“噢?”
遠山驚奇的望着她。
“因爲,下雨之後,就會有許多蚯蚓。”
“哈哈!”
他大笑。
“真是個想象豐富又奇怪的女孩子。”他嘆息着說:“所以,你才能寫出那麼豐富的、想象奇特的小說吧。”
“可是你……都不害怕那些蚯蚓的屍體麼?”冷月瞪大眼睛,幫他拿過那袋小食品。
遠山一隻手拿着魚竿,而另一隻手摟着冷月的肩膀,他說:“雞鴨魚肉都是切碎的屍體,難道我們因爲害怕而不要喫麼?當然不會了,對吧?”
“嗯嗯!”冷月點頭又搖頭:“你這樣一說,回去之後,看見雞鴨魚肉,我還真得好好想一想了……”
“愛擡槓的傻丫頭!不用想了,我們到了。”
遠山放下魚竿,立刻用帶來的鏟子挖開了泥土。
這一帶的土壤都很肥沃,他立刻找到了一條又肥又長的蚯蚓。
冷月把身子轉了過去,她不想看到他宰割蚯蚓的工作。
半晌兒,聽到遠山笑着喊她:“丫頭!宰割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快轉過身來啦!”
冷月轉過身,看到遠山自己笑着,走下河堤,把魚餌摔進了水裏。
“等等我!”
她跑過去,摟住他的後腰。
“小賴皮,不是害怕嗎?”他回過頭笑着看她。
“是呀,所以我要變成狗皮膏藥,貼住你!”
遠山轉過身,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他說:“坐下來,我們開始釣魚啦!”
“好!”
冷月點頭,溫順的和他坐在石頭上,他們開始釣魚。
陽光在水面閃着萬道光華,蟬聲在樹梢熱烈的喧鬧,幾片雲薄而高,從明亮的天空上輕輕飄過。
浮標靜靜的蕩在水面上,流水緩緩的傾瀉。
遠山緊握着魚竿,聚精會神的觀察着浮標。
“動了!動了!”
冷月看到一個輕輕的晃動,就手忙腳亂的去抓魚竿,一連幾次,魚竿上都只有魚餌。
“小壞蛋!你這是在謊報軍情哦!魚都被你嚇跑了!”
“你還敢嘲笑我?”
冷月看着遠山那雙閃亮的皮鞋說:“誰能想象我們的父母官,穿成這樣,踩在泥土裏,還親自宰割蚯蚓呢?”
“所以,這是一輩子都不能忘記的記憶,是你送給我的記憶,壞丫頭,謝謝你!”
他笑着望她,她也溫柔的回望着他,這是兩個人共享祕密的眼神,也是熱戀中他們甜蜜的眼神。
“動了,動了,這次是真的動了!”
冷月激動的大叫着,遠山忙拉起魚竿,上面已經有一條七八寸的魚,活蹦亂跳的迎着陽光閃耀。
遠山喜滋滋的取下魚放在袋子裏。
他重新上了魚餌,再把魚餌甩入水中。
“你覺不覺得,”他望着冷月說:“我們活着也就像釣魚一樣?”
“哦?說說看!”
“不是釣魚,就是被釣。”他靜靜的說:“而且,不論釣魚與被釣,機運性都佔最大因素。”
“你是說命運?你認爲命運支配着人生?”
“並不完全是……”
他說着,取出礦泉水和小食品拿給冷月。
“我欣賞中國人的一句老話,盡人力而聽天命。許多時候,我們都是這樣的。如果盡了全力而不能改變命運的話,那隻好聽從命運的安排。”
看冷月在認真的聽他說話,他打開礦泉水喂她喝了一口,又撥開一塊巧克力,送到她的口中。
“我從不認爲你是個相信命運的人。”冷月笑了,她口齒不清地說。
“知道我爲什麼學文科嗎?”他笑着問冷月:“猜猜看?”
“當然是感興趣唄!”
“天知道!”他說:“我最感興趣的是工科,我那時希望自己成爲一個工程師。但在考大學前,我喜歡上班裏的一個女孩子。”
“哦?”
冷月挑了挑眉毛。
遠山接着說:“我自以爲是愛上了她。而那女孩說,她將來只嫁文學家,如果我考上文科,她答應嫁給我。擅長理科的我,在考前幾個月裏拼了命,沒睡過一個好覺,終於考上了文科。”
“那你喜歡的女孩呢?”冷月瞪大眼睛問他。
“嫁人了!”
“嫁你啦?”
“不!嫁了一個海外華僑。”遠山笑嘻嘻的說:“最可氣的是,那個男的是一個工程師!”
哈哈哈哈哈哈……冷月大笑,她笑彎了腰。
遠山沒有笑,他也歪着頭,看着冷月說:“這下,你一個人也製造出萬馬奔騰的效果了。”
“可是‘病根’在你那裏呀?”冷月說。
“說得好!”
他點點頭,側目斜視了她一眼,然後問她:“你爲什麼做了作家?”
“怎麼?”
她不解的問。
“你該去當律師,一個漂亮而口才犀利的女律師!那樣的話,你一定會勝訴所有的案子!”
“你真的這樣認爲?”她笑着:“可是,以已經來不及改行了呀!”
“是嗎?”
遠山湊到冷月的近前,拉着她坐下,用手摸着她的頭髮說:“冷月,你實在是個很奇怪的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