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霜,我想問一個很冒昧的問題哈。”遠山笑望着她,他的聲音,彷彿淡淡的:“你愛過別人嗎?我是說,除了你丈夫之外的……別人……就像是,命運一樣的,你生命中的真命天子!”
“什麼?”
冷月驚跳了一下。
她用一對憂鬱的大眼睛注視着他。
然後,她垂下頭去,臉頰一直紅到脖子上。
“我……我……”冷月支支吾吾地‘我’了半天,然後,她沉默了。
“你從來沒有,愛上過什麼人嗎?”遠山的聲音急促起來,而且,帶着不由自主的輕顫。
“你爲什麼……要問?”
冷月擡起頭來了,“勇敢”地望着他。
“因爲,我知道你愛着一個人,對不對?”遠山微笑着,緊繃着的神經,忽然鬆弛下來。
“你怎麼知道?!!”
冷月又驚跳了一下。
她愣愣的瞪大眼睛,像個受驚嚇的小可愛。
遠山笑了,他沒想到開個玩笑,竟叫她這樣不安。
“他是誰?”
他又冒失的衝口而出。
冷月靜了片刻,看到遠山那對閃閃發光的眼睛,她咬咬嘴脣,微側了側頭說:
“你的語氣很奇怪呢,大叔!你簡直像個喫醋的丈夫,抓到了夜不歸宿的妻子似的追問呢!”她頓了頓,又笑了笑。“遠山同學,你沒喝酒吧?”
“喝酒?”遠山瞪大了眼睛,認真的望着冷月說:“你和袁麗每時每刻都像個監護神似的看着我,我這個‘學前班’的‘同學’,哪有機會喝酒哇?”
“還真是。”
冷月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近一段時間,你確實表現的挺不錯的。”她滿意的說:“好好的喫飯,好好的睡覺,又配合治療,又在做康復練習,好啦,給大叔點個贊!”
冷月挽住了遠山的手臂,她笑望着他,像個大姐姐哄小弟弟似的說:“我們一會兒走一走!告訴我,你今天是怎麼了?”
“我就是想知道嘛!”遠山固執的像個孩子一樣的說:“你……還是告訴我吧!”他堅持着,老話重提着。
“那你怎麼知道我愛着一個人呢?”冷月噗嗤一笑問:“你從哪裏,看出來的呀?”
“像你這麼才貌雙全的人,一定會有很多人喜歡你,不是嗎?”遠山肯定的說:“而且,以我的經驗,你很像一個戀愛中的女人,特別是你的眼神,已經透露了你的祕密哦!”
“嗷,原來是眼神,出賣了我呀!”
冷月一笑,她猶豫着……好半天兒,她遲疑着都沒有開口。然後,她輕嘆一聲,眼光迷惘的望着他。
“我們該回去了。”她站起身來,說:“過兩天吧,我會告訴你,讓你分享我的祕密!”
她伸手把遠山拉了起來。
“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冷月望着陽光下閃耀的花草樹木。“這一天很近了,你會明白一切的。”她望向他,眼神憂鬱。“你會了解以前不瞭解的事兒。”她說:“只不過,你需要等待,需要時間。”
“好吧!”
遠山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有的是足夠的時間和耐心。”他說。
*
半天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當冷月和遠山回到“遠居”的時候,已經是正當午時了。
同一時間,袁麗和郭嘉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走進家門,而曉娟的汽車也正滑進車庫。
李嫂在餐桌上擺着碗筷,袁夫人扶着樓梯,很尊嚴的一步一步跨下來。
那天的午餐,大家的胃口都很好。
特別是遠山,在外面運動了一上午的他,餓了!整個的喫飯時間,他一直在大口大口的喫着,絲毫沒顧慮到“斯文”和“形象”。
郭嘉卻和遠山截然相反。
這段時間的他,變的很消極,很沒胃口,人也憔悴了不少。
雖然每天都能和冷月見面,但,單獨在一起的機會卻很少,或者,根本就沒有。
他知道,冷月在故意的冷淡他,在有意的躲避他。他們雖然近在咫尺,卻是咫尺天涯了。
這鐵一樣的事實擺在他的面前,叫他那痛苦薄弱的內心,升起了一股股無名的惆悵……並且,這股無名的惆悵,在一點一點,一天一天的加深。
他覺得他的內心彷彿變成了一片薄膜,他品嚐着自己的孤獨,品嚐着自己的無奈,他無法抑制自己狂烈感情的激盪。
他的目光,會不由自主的追隨着冷月,追隨着那霧濛濛的眼睛,追隨那細小的腰肢,追隨那輕盈的腳步。
——郭嘉看着,看着,腦膜上就會掠過許多許多不很分明的意念。
當這些意念擾的他寢食難安的時候,郭嘉忽然的又發現冷月的神情是多麼的冷靜!雖然她偶爾溫柔的衝他微笑,可這些微笑顯然對他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於是,另一種螞蟻爬過的滋味,在他的心頭又滲開來。
郭嘉不由得又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慾望,他很想俯下身去,謙卑地去親吻一下冷月的手,那秀氣而修長的手。
他的身體,曾經受過這雙手溫柔的擁抱哦!
耳邊的歡聲笑語,推杯換盞,冷月白皙的手,也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郭嘉的那種慾望又來了,而且越來越熾烈。
他不得不使勁的掙扎,拼命的挺遠身子,因爲有股力量如此強烈的想把他的嘴脣,吸引到她那雙親愛的手上去。
唉唉,她已經把我趕出她的人生了,但是我,卻不能把自己趕出她的人生喔!
郭嘉拿起酒杯,不知不覺的倒滿了酒,然後,又不知不覺的,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爲什麼你最近一直在喝酒呢?”
袁麗望着他,深深切切的望着他。
“我想……”郭嘉終於開了口,喉音沙啞而悲涼:“我的這顆心那,已經爛掉了……現在,我正在用酒給它消毒呢。”
他說着,拿起筷子來,心不在焉的撥着米飯,心不在焉的挾着菜。
“哎呦,看你現在的樣子,好像一個人在孤島上喫飯一樣。”袁麗不解的盯着他看。“喂!你的筷子在調料碟子裏呢!”她提醒着郭嘉。
郭嘉迅速的看了袁麗一眼,驀然間收回了筷子。
“小心點!”冷月看着他笑了笑。“別把飯喫到鼻子裏去吆,那可不好受呢。”
郭嘉的臉忽然的漲紅了。
就好像被人當場看到了他的心事一樣。
他草草的吃了幾口飯,然後就匆匆的離開了。
“姑父……這是怎麼啦?”曉娟望着郭嘉的背影問:“怎麼看着心不在焉的呢?”她那多疑的個性又在作怪了。
袁麗嘆了一口氣,有些無精打采的說:“誰知道呢,好長時間了,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提不起精神來呀……”
“姑父……”曉娟看了看冷月,又看了看袁麗,她遲疑的說:“不會是失戀了吧?”
“什麼?”
噗的一聲,袁麗差點把一口飯全噴出來。
“壞丫頭,就你想象力豐富!”
“那就是患了相思病啦!”曉娟嬉笑着,口不擇言。“你說呢,葉霜!”她盯着冷月,看她的眼光是狡黠的。
“我怎麼會知道呢?”冷月笑着說:“這件事,你該去問你姑姑,或你姑父本人才對呢。”
“看來,這是一個無頭案哦……”曉娟眨了眨眼睛,又嘆了口氣。“得去公安局立案偵查纔行呀!”
‘譁’的一聲,大家都笑了。
午餐,就這樣草草的結束了。
大家各就各位午休了,只有曉娟,精神的很,她一個人去了書房,想看看書來打發中午的時間。
曉娟走進那間寬敞的,四壁和中間都是書櫥的房間。
她打開窗簾,讓明亮的光線照射到室內。她巡視着,不知看一本什麼書纔好。
她伸手隨便的拿下一本外國名著,看了看書名,想了想,沒什麼意思,她再慢吞吞的把這本書歸於原位。她又伸手抽出一本言情小說,並翻開扉頁,漫不經心的看着……但忽然間,她像觸電般的驚跳起來。
那本書扉頁上的作者的畫像,那優雅動人的女作家,這熟悉的面孔——分明就是她家的幫傭——葉霜哦!
曉娟咬緊了嘴脣,在滿懷的惱怒,迷茫,與混亂中,腦海裏浮現的卻是那葉霜那楊柳頓挫的聲音:
“我是你的第十號!”
“騙子!騙子!騙子!!”
她在心裏瘋狂的喊着!
繼續往下看作者的簡介:冷月兩個字便映入她的眼簾了。
冷月:自由女作家,擅長寫言情小說。
——沒錯!不會錯!就是她!自己最初見她時的那個不安的感覺,今天終於有了答案!
她正是那個迷惑爸爸的女人!那個叫爸爸寫着水裏,泥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