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跌跌撞撞的飛奔着出來!接着,就傳來一聲尖銳而淒厲的呼號:
“遠山!等等我!我來了!”
大家都全身一震,轉頭向冷月看去。
只見她臉色慘白,象瘋了一樣的奮力推開大家,上前就把遠山抱住,她忘形的狂叫着:
“遠山!是我對不起你!是我一手改寫了你的命運!是我一手促成了你今天的悲劇!沒有我,你今天或許仍然在做你的父母官,仍然在享受天倫之樂,在安度你的人生,是我!毀了你的一切啊!”
她急促的,悲悽的,一連串的,淚如雨下的喊出來,完全沒有顧忌到他的家人。
“原以爲……最後的時間,我們可以多聚一些時日,不料這麼短暫就分離……遠山……謝謝你給了我……這麼豐富的感情,謝謝你……給了我這麼深厚的愛!”
冷月說着,不顧一切的說着,繼續的說着……
她那堅決的、木然的、直挺挺的身子,和臉上那股視死如歸的堅毅,早和剛纔要走時,那個惶恐無助的她判若兩人了。
“遠山……你我這一份心,這一片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鬼神萬物都是我們的證人……生也好,死也好,今生也好,來世也好,我就是你的——永遠永遠都是你的月亮!”
冷月的不顧一切,她的撕心裂肺的話,叫遠山的家人都驚呆了……特別是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袁麗和袁夫人,她們喫驚的、不可思議的瞪着冷月,又驚又懼,目瞪口呆——
這成何體統?
曉娟衝上前去,拉住冷月的雙手,要把她拖走。
而冷月呢,她死命的抱着遠山,一面徒勞的掙扎着,一面對着他急喊着:
“遠山!你醒醒——我的話還沒說完!遠山——”
大概是冷月的狂喊感動了天,感動了地……就在這一團亂中,遠山悠悠的醒來了……
大家不敢相信的圍攏過去,驚魂未定的看着睜開眼睛的遠山和淚流滿面的冷月。
“月兒……”
遠山喃喃的念着她的名字。
“感謝老天……讓你醒來……”
冷月喜極而泣……新的淚珠,完全無法控制的滾滾而來。
“對不起了……月亮,又讓你……傷心了……”
遠山的眼光直直的看着她,似乎要把她整個人影,都攫入他內心深處去。
他擡起顫抖的手,抖抖索索的去擦冷月臉上的眼淚,他心中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表達,但,最後,只是困難的重複着剛纔的話:
“對不起了……冷月……”
“遠山……”
冷月心碎已極。
“你要說的話……我知道!你沒說的話,我也知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
她啜泣着,忘形的。
“你說過,死亡沒有辦法結束真愛,只能把它化爲永恆,與天地同在!現在,我只想告訴你一句話,你生……我也生!你亡……我也亡!我們人間的‘約會’已散,可‘天上’的‘約會’纔剛剛開始,我們會……魂魄相依,再不分離!”
遠山靠在冷月的懷裏,他的脣邊帶着一個幸福的笑容。
“月亮……”
他聲音微弱的,困難的叫着:
“我一直……沒辦法……給予你最平凡的……夫妻生活,沒辦法……回報你的一片深情,我只求你……暫時的……忘了我……求你好好的活下去……”
“不!我什麼都能答應,唯獨不能忘了你!”冷月狂喊着:“從第一次見到你,我的心……就不在屬於我!我怎麼能讓你孤獨的,一個人離開……可是,到了那邊,如果找不到你,我要怎麼辦啊?!”
她嗚咽的問着,她的眼淚也瘋狂的奔流着。
“我會在天國蓋房子……掛門牌,等着你……”遠山氣若游絲的說了最後一句話:“或者去問……黑鋒山……千年……古剎……大宗主……去問研究室……李博士……”
話音剛落,遠山就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不捨的眼淚也順着閉上的眼角,緩緩的滑落……
“遠山——”
冷月狂叫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過度的傷心導致她氣血逆轉,最終她昏死過去了。
此時的大廳是沉寂的,彷彿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到,大家被遠山和冷月的那些話嚇傻了,聽呆了……
在這一片死寂之中,竟沒有一個人上前,一直到買東西的李嫂回來。
李嫂走到大廳,看到地上滿身鮮血的冷月,抱着雙目緊閉的遠山,她手裏的東西‘啪’的一下掉在地上……當她失控的聲音,像轟雷般的在大廳裏炸開的時候,大廳中才響起了一片悽風苦雨的哭叫聲。
“哥哥——大哥——”
曉娟和袁麗往前一衝,痛斷肝腸的喊着。
兩個人雙雙跪落在地,伏在遠山的身上痛哭失聲……
“爸——爸爸呀,是我!天哪……是我!是我害了你呀!爸爸——”曉娟更是悲痛欲絕,一片天愁地慘!
“哥——哥哥呀——你怎麼可以……丟下我們,就這樣的走哇——”
袁夫人更是兩眼發直,幾乎站立不住。
她瞪視着昏死過去的冷月,瞪視着在冷月臂彎中動也不動,了無生氣的遠山,她一個勁的在搖頭,小小聲的呢喃着:
“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怎麼會這樣呢?以爲你的腿好了,一切災難都……結束了,我們一家人,會好好的生活……我不知道……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她跌坐在地上了,但她仍然不住口的,低低的嘰咕着,整個人都失神了。
而此時的李嫂,除了進大廳時那一聲尖叫以外,整個人都嚇傻了。她呆呆在站在那兒,在巨大的驚懼當中,她不能說話了,只是機械化的站定了。
大家哭的哭,叫的叫,一片悽風苦雨。
只有郭嘉,他震動已極的看着這一切,腦海中清晰浮現的,是冷月剛纔說過的話:
“死亡沒辦法結束真愛,只能把它化爲永恆,與天地同在!我們人間的‘約會’已散,可,‘天上’的‘約會’纔剛剛開始,我們會……魂魄相依,再不分離!”
他深深的吸着氣,一瞬也不瞬的凝視着他的冷月,凝視着冷月臂彎裏,已進入‘永恆’的遠山,他的眼淚‘啪’的一下掉了下來,而他的嘴角卻在微笑着……他的嘴裏喃喃的念着兩句詩: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正在這時,120急救車趕來了!張醫生也趕來了!
他們拉開了哭的死去活來的曉娟和袁麗,檢查了冷月和遠山,隨後宣佈了遠山的離世!
張醫生留下來,陪同曉娟,袁麗處理後事。
而冷月在郭嘉的陪同下,被擡上了救護車!隨後,車子如離弦劍般向前衝去!一直到了市醫院的急救中心。
車子停在急救中心的門口,醫生們和郭嘉都下了車,打開車門,他們把冷月擡了下來。
經過這麼一陣顛簸和折騰,冷月似乎有了一點醒覺。
她**了一聲,微微的張開眼睛來……她無意識的望了望郭嘉。
郭嘉凝視着冷月的眼睛,激動的熱淚盈眶。
“月兒!月兒!你醒了嗎?看看我!我是郭嘉呀!”他一邊護着擔架,一邊急切的呼喚着。
冷月似乎沒有聽到郭嘉的呼喚,她又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她躺在那裏,寧靜安詳,兩排睫毛密密的合着,脣邊似乎還有個淺淺的微笑。
冷月被推進了搶救室。
時間慢慢的流過去,一分一秒的流過去,搶救室的門一直關着。
郭嘉坐在搶救室外面的長條凳子上,這纔想起該給冷月的家人打個電話,該通知她的家人。他記起了在上救護車的時候,他順手帶來了冷月的皮箱和兜子,現在竟忘在車上了。
他找到了救護車的司機,拿下冷月的東西。他在她的兜子裏,找到了冷月的手機。
他翻着手機上的聯繫人,他想,他該打給她的老公,那個高富帥!但,他嫉妒他!
不!不不!他搖着頭!他更該嫉妒的,是他的大舅哥遠山纔對!他繼續翻着通訊錄!
好吧,那就先給冷月的兒子,打一個電話吧。
電話通了,顯示的號碼竟然是A地區。
郭嘉的內心一震,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想到了思齊,因爲,他的母親也是個作家。
“喂!是冷月的兒子嗎?”他試探問。
“是的!”電話那邊,傳來一個他非常熟悉的聲音,郭嘉的心一沉。
“你是誰?這是媽媽的手機耶!”
“我是……你媽媽工作那家的……主人,不!不是……”郭嘉忽然有些口喫。
“您有什麼事?”
“能問一下……你的名字嗎?或者問一下,你……認識小溪嗎?”郭嘉的心在狂跳着。
“我叫李思齊,小溪是我的女朋友。”聽到這,郭嘉手裏的手機差一點掉到地上。
“喂!喂!您說話!說話呀!我媽她怎麼啦!”思齊急切的聲音。
“你回來一趟,你媽媽她……病了,在搶救!”
“好!謝謝您!我會馬上回去!”那邊收了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