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瞼,面孔因激動而發紅。他的聲音也是又快又急,又坦率,又無奈,又真摯,又苦惱。
“跟我走吧!”
袁清風熱烈的,命令的低叫。
女孩擡起眼睛來,惻然的,無助的,淒涼的看了他一眼,淚浪又往她眼眶裏衝去……她閉上了眼睛,睫毛輕顫,接着,有一顆大大的淚珠,就從那密密的睫毛中滾落下來了……淚珠沿着面頰,不受阻礙的一直滑落下去。
這顆大大的淚珠,使袁清風猝然驚跳。
他的胸中像是打翻了一盆燒熔的鐵漿,燙的他每一個細胞都痛楚起來。
他對她慢慢的搖頭,輕輕的嘆氣,他重新打開了引擎,車子在街燈和雨霧交織的街道上疾馳着。
時間不長,到了一家五星級的大廈。
車子停好後,袁清風面對着女孩,他的表情是鄭重而嚴肅的。他盯着她,口氣堅定的對她說:
“聽着,小姐!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也沒聽明白你到底爲什麼要這樣……但是你今天遇到了我,這就是我們的緣分,我不能丟下你不管。這家星級大廈,是我朋友的家族企業,我的朋友健民呢,是這裏的總裁。”他頓了頓,盯着她:“我暫時的把你安排在這裏,明天,我會早早的過來,然後我們細談。一切問題都可以解決的,不是嗎?”
他說的這些話,似乎不是徵求她的意見,而是替她做了決定。
女孩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一副茫然的樣子。
“喂!健民啊,是我,清風哦!”袁清風拿出了手機,撥通了大廈總裁董健民的電話。
“嗨,清風!”對方雖然睡意朦朧,但聽到清風的聲音還是興奮的喚着他:“好久不見哦,這麼晚打電話來,我很意外哩,找我有事兒?”
“求你幫忙我的朋友,給安排個房間。”清風說。
“好的!”健民一口答應了。
沒有一刻的耽擱,馬上,他打給了大廈的服務總檯,把平時預留招待貴賓的房間,安排她臨時的住宿。
袁清風帶着女孩下了車,走進了大廈。
他們來到了總服務檯,然後提到了他的朋友董建民。
幾個值班的服務小姐,剛剛接到總裁的電話,看到一男一女帥哥靚妹的到來,她們都瞪大了眼睛,熱情的接待着。
一切安排妥當後,袁清風從皮夾裏翻出一張自己的名片遞給女孩,然後又盯住她,很鄭重地對她說:
“我的這張名片啊,雖然比不上阿拉丁神燈,但你遇到任何的難題,都可以隨時的打電話找我。”
他把名片輕輕地放在女孩的手裏,又熱情,又認真地繼續說:
“我姓袁,我叫袁清風,畢業於美國的哈佛大學,是哈佛法學院的法學博士。我回國時間不長,才一年多。現任某某大學法律系副教授,又兼職某某財團的法律顧問。”
他一口氣的說着,像是在做‘學歷職業報告’。
看女孩沒有反應,他自己覺得有些失態,他停住了,然後靦腆的笑了。
“名片上都有。”他又後加了一句。
女孩靜靜的看着他,又靜靜的看那名片。
名片很簡單,除了姓名之外,就是多了地址和電話號碼,而他說的那些,名片上都沒有。
“阿拉丁神燈?”
女孩瞪着他。
“教授?”
她噗的一聲笑了。
“你看起來更像個迷路的學生!”她笑着說:“更需要阿拉丁神燈的指引。”
“是嗎?”看到女孩終於放鬆下來,袁清風也笑了。“現在,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他問。
女孩很認真的看看他,又很認真的回答兩個字:
“不能!”
“不能?!!”
袁清風怔了怔,以爲自己聽錯了。
她拒絕他一次,那是開始,他們不熟。可是現在呢,他熱情的掏心掏肺,而他們又交談很久,還探討了很深刻的人生話題等等等……但沒想到,他還是碰了這種釘子。在大學裏,他可是最年輕的,最受學生歡迎的教授,而且本人又是世家子弟,風度翩翩,一表人才。
“你說什麼?”他再問。
“我說,我不想告訴你我的名字!”女孩清清楚楚的回答。
“唔……”
袁清風呆了兩秒鐘,勉強的擠出一個笑容來。
“那麼,讓我送你到樓上的房間如何?”
“不要!”她再說。
“啊?!”
他微張着嘴,他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是非常‘二’的。
“噢……”
袁清風的樣子更呆了。
這女孩並不神經兮兮呀,她好聰明,清醒的很呢!怕的是,自己的神經有問題呢。
“耽擱你很長時間,請回吧!”
就在女孩轉過身子想離開的時候,她又迅速的轉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看見,那層憂鬱又飛進了女孩的眼睛裏,她的眉頭也迅速地皺了一下。
“等一等!”
袁清風及時的叫住了她。
“我想對你最後說哦,”他清了清嗓子,然後微笑着。“下次男人對女人說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或者是一聲不響就消失的時候,不用再追問爲什麼,也不要再窮追不捨的去尋找什麼,午夜鐘聲敲響的時候,就忘掉一切吧!世界上喜歡騙人的是男人,男人基本上都那樣。”
“是嗎?”
女孩的臉上,閃過一絲笑容,那笑容狡黠而略帶諷刺。
“也包括你——這個男‘銀’嗎?”
她扶了扶帽沿,並溫柔嫵媚的衝着他笑了笑。
這種溫柔嫵媚的笑容,在所有男人的眼睛裏,連最時髦的小說家也會把它說成是一種危險吧?
女孩的舉止非常的優雅。
她轉過身子,邁着優雅的步伐,隱沒在樓梯的盡頭了。
就在她轉過身子之前,就在袁清風想喝一點很烈,像女孩一樣很冰冷的東西之前,總服務檯那兒的閃光燈閃了!他看見幾個服務小姐紛紛拿起手機,對着女孩拍照。
“不好意思啊,我雖不是正統之人,但不可以拍照的。”
袁清風顧不上和女孩再說什麼了,他用身子迅速的擋住了女孩行走的方向,像個很有教養的,但充滿了煩惱的小農民。
“請把手機收起來吧,不可以拍照的!”他忙對服務小姐說。
“唔!”
幾個服務小姐‘哼’了一聲,收起了手機。
“雖說吐露隱情,是生活中最令人不快的事情,但你的女朋友可真漂亮,沒做過什麼美容手術吧?”
“啊?”
袁清風楞了一下,然後他笑了。
“百分之百的純天然!”他說。
“譁”的一聲,她們都笑了!至於爲什麼要笑,她們不知道,袁清風也不知道。
“如果,她愛上了你,你會嫉妒自己嗎?!”
莫名其妙的服務小姐,問出了莫名其妙的問題。
“你說呢?”袁清風酷酷的笑了一下:“我想,沒有任何東西,比喜歡一個疲乏的男人更刺激的。”
剛剛收起手機的服務小姐看了看袁清風,又相互的看了看,然後,她們對着他做了一個鬼臉。
其中一個用京腔說:“這是誰家女子,生的是春風滿面,美的如天上神仙……”另一個說:“我想變成她的眼睛!不不!”又一個服務小姐搶着說:“我更想變成她的皮膚!”
袁清風笑了。
他無可奈何的聳了聳肩,轉身向酒店的大門走去。
“鼻子是作的吧?純天生的這像話嗎?”那個大眼睛的服務小姐說。
“鼻子和下巴肯定是作過的,哪有人出生就長成那種臉型的?哪有人漂亮成那樣的?”
“喂,你做過之後,明明你更清純美吧?”
“你呢,做過之後,肯定也會漂亮囉!”
清風邊走邊聽着幾個服務小姐嘻嘻哈哈的笑談,他不禁啞然失笑。
一陣細雨迎面而來,他打了個寒噤,內心有些迷茫,有些混亂……街燈把他的影子,長長的投在地上,忽而在前,忽而在後。
他走到停車場,打開車門後,快速的鑽進車子。
遠遠的,他看到了家裏那棟獨立的,還亮着門燈的,帶着花園的洋房,他的心裏漸漸的暖了起來。
他們袁家可是書香門第,也是法律世家。
他的父母都姓袁,都留學於英美國家的最高學府,都是最高學府的法學博士。
父親袁博灑脫開朗,母親袁靜精明能幹。
兩位大博士結識於歐洲,結婚於美國。他們因爲同姓而結緣,又因生了袁清風這個小博士而相愛。
在朋友們的口中,只要一提到袁氏三博,他們都會笑着說:“袁大博是我的老友,袁中博是我的好友,袁小博是我的小友。”
清風的父母回國後,在C城開了一家很大的律師樓,名下有幾百名的精英律師團隊。本來袁清風回國後該子承父業,該執掌律師樓帥印的,但他覺得做律師的爲了勝訴,會使用各種手段,這是他不願意接受,也不想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