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十一點?”冷月故作驚訝的問,那雙霧濛濛的大眼睛裏,也閃爍着一種特殊的光。“我一直在這兒唱歌,沒有機會出去!袁先生,你認錯人了吧?!”
她揚起那長長的睫毛,笑吟吟的看着他。
“也許是吧……”
袁清風苦笑了一下,悶悶的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這時舞臺上的節目都表演完了,大家鼓起掌來。
冷月也跟着鼓掌,掌聲停歇之後,她站起身來。
“各位,我要先告退了!”她向大家點頭道別:“呆會兒我還有事兒。”
大家都站起來相送。
王偉趕緊拉住袁清風對冷月說:“葉小姐啊,讓我們的小袁,袁教授送一送你吧,如何?”
“不用了!謝謝!”
這個‘不用了’和‘謝謝’這幾個字說的‘字正腔圓’,而且唸的圓潤好聽,彷彿就是那天在國際大廈清風要送她上樓時,她所說的話。而且,她轉身離開的動作,也好像是那天上樓時候的翻版。
袁清風愣了愣。
接着,他迅速的反應過來!
一定是她,那個輪渡上的少女!
他快走幾步,一把拉住了冷月的手臂:“葉霜小姐,請等一下!”
這雙強而有力的、也可以說是世間獨一無二的手,又叫冷月癡癡的發怔了——因爲,這手上所表現的激情,和那狂熱的感情,也正是遠山生前的翻版!它正通過這雙手,這雙含義無窮的手來向她傳遞。
“你……想說什麼?”
一時之間,她忘記了僞裝,說起了她原本的普通話。
“你就是……”一陣酸楚的感覺,像大浪般的衝擊着袁清風,他的眼睛潮溼了。“真的是你——你叫我……找的,好辛苦!”
在四目相對中,清風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心急速的怦怦亂跳着!
“不!不不!不是!”
冷月的眼睛裏突然充滿了淚水。
她小巧的嘴在喃喃自語着,聲音低的幾乎聽不清楚。
“不!不對!不是他!年齡……不對呀!可……爲什麼感覺……如此的特殊?”
她命令自己走開,但她兩腿發軟,手涼冰冰的。
她閉了一下眼睛,一連串的音符:你照亮我的生命——疊印着遠山的臉,遠山的笑,遠山的淚,遠山的約定!
自己——不可以對遠山以外的男人動心!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想到這兒,她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劇烈的奔竄着……
熱血沸騰的她,用力的甩開了袁清風的手。她掉頭,像個受驚的小動物一樣,如飛般的向門口跑去!
袁清風怔住了,王偉和同來的幾位教授也都喫驚的瞪大了眼睛。
“葉霜小姐!葉霜小姐——你怎麼啦?!”袁清風邊追邊叫。
“是呀,她怎麼啦?幹嘛跑的這麼快呀?”王偉滿臉錯愕的嘟囔着:“好像是爲了錢,拋棄舊情人的女人一樣,沒有任何的迷戀,‘咻’的一下,轉身就跑了!她想跑去哪兒呀?爲什麼要跑呀?!!”
“你一定要追根究底嗎?”趙主任拉了王偉一把,失笑着說:“快看看你的老同學吧,他才真的叫人擔心呢。”
“袁清風!清風——”
袁清風好像沒聽到大家的呼喚,他緊跟在冷月的身後,他內心錯愕,震驚!
“葉霜小姐——”
他喊着,聲音焦灼而緊張。
“你站住——站住——”
他拿出了百米衝刺的速度,飛跑着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他困惑的看她,一臉的迷茫、不解、與慌亂!
“你這是怎麼啦?幹嘛要跑哇!?”
冷月瞪着抓住她胳膊的袁清風,她怔了一下,腦子裏有一陣的混亂,一陣的模糊,一陣的惶惑……接着,她清醒過來了,明白過來了,冷靜過來了。
她望着他,嘴角掛着微笑,她說:
“雖然不知道你爲什麼要追我,但這樣緊抓住不放,是不是太失禮,太過分了呢?!”
“過分嗎?”
袁清風鬆開了抓着冷月胳膊的手。
他看了看漸漸圍上來的人羣,他搖頭,又重重的嘆了口氣。
冷月注視着又高又帥的袁清風,注視着那火一般燒灼後又失去光彩的黑眼睛……這眼睛像是一塊烙鐵,從她心口的創傷烙過去……她閉上了眼睛,又搖了搖頭。
再張開眼睛時,她平靜了一下心情,把眼光從袁清風的眼睛上挪開,然後,她淡淡的問他:
“年紀輕輕的教授,前程似錦的教授,嘆的什麼氣呀?”
“我是在做練習呢。”清風嘆息着說
“練習?”冷月不解。
“還真是老土!”
冷月望着他,失笑了。
“只不過是見一面的關係,你問我名字和電話號碼想要幹什麼?要是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和你之間,沒有任何的業務往來!”
“你確定——沒有往來麼?”
清風眨眨眼睛,再仔細的看她。
“真的謝謝你剛纔裝作不認識我。”他微笑着,盯緊她。“否則的話,你這個‘冰山美人’,會讓我成爲男人們的公敵呢!”他調侃着,綿裏藏針的說。
“有什麼好謝的呢?”冷月淡淡的一笑。“大叔你本來就很會演戲,我只是配合你而已。”
“話中帶刺呀!”
“哪裏有刺呢?”
“是不是把你拉到作案現場,你纔會承認認識我呢?”
“對不起,我忘了!”冷月笑吟吟的,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得了健忘症了,不記得有什麼作案現場,更不記得我犯過什麼案子。”
“你忘了?”袁清風失笑的問:“你得了健忘症了?要不要幫你宣太醫呀?”
“哎呦,原來大人如此的善良。”她孩子氣的,純真的笑着。“碰到你,還真的是三生有幸呢!”
“不是吧?”
他滿臉嚴肅,瞪視着她。
“你早就認出我了,是假裝不認識吧?”
“你的意思是……” 她也瞪視着他。“要我像老朋友一樣的和你打招呼嗎?”
“不然呢?”袁清風接口:“難道就這樣睜着眼睛走掉嗎?太忽視我這個人了吧?!”
“自作多情是自由,但爲難別人就是犯罪!”
“什麼?”
“還是各走各的路吧。”冷月轉身。“你這個大叔!”
“等一等!”
袁清風及時的,又拉住了她的胳膊。
“幹嘛煩我?”冷月抽回自己的胳膊。“再這樣,我會投訴你噢!”
“哎呦!你這個小不點!”
袁清風再次的抓住了她的胳膊。
冷月掙脫了一下,然後瞪着他問:“你難道是對我有興趣?”
“沒有!”
“那幹嘛拉住我不放?”
“因爲我們……”他想了想,又笑了笑。“方向一致呀!”
袁清風拉着她就走,他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便於談話的地方。
“真的嗎?”冷月卻拖住了自己的身子。“你真正的理由是什麼?你到底想怎樣?”
“我……”袁清風站住。“我忘不了你那天悲傷的樣子。”他誠摯而低聲說:“我覺得我既然知道了,就該幫人幫到底,我想,我們該好好的談談。
“談什麼?”
“不是說你像我失去多年的妹妹麼……不對!”袁清風自知說漏了嘴。“你更像是我的外甥女。”
“你是在開玩笑嗎?”
“不是!可是……”袁清風笑着搖頭。“爲什麼裝不認識呢?”
“說認識了,有什麼好處嗎?”她看他。
“那就該自始至終裝不認識呀?”袁清風擡高了聲音。
“那就把那個記憶抹掉吧。”她面不改色。
“我要是——不想抹掉呢?”
“爲什麼?”
“你的意思是……我們認識的記憶很糟糕嗎?你這個大嬸!”
“大嬸?!!!”
“是呀,大嬸!”袁清風大笑:“不是你說的嗎,男生只要是高中畢了業,就都可以叫大叔!那麼女生呢,道理相同哦,大嬸!”
“哎呦,你這個倒黴鬼,是不是喝高了呀?”
“你這個小不點,纔不要太囂張呢!難道?還是因爲我破壞了你的計劃,你在恨我嗎?”
“當然不!”
她靠近了他。
她步履輕盈而文雅,好像在飄。
“如果是過去會那樣。”她仰起臉來,正眼看他。“現在可是全新的我耶!儘早的回頭,不知有多感激呢!對不起了,沒及時認出你這個了不起家庭的、有身份的、世家子弟呀!”
“說話,還是那麼一如既往的嗆人呢。”清風凝視她,搖了搖頭。
“可沒想到的是,喜歡被嗆的人……還真多呀!”
冷月嬉笑着,她的睫毛向上揚着,她的眼珠也亮晶晶的閃耀着光芒。
“我決定一直維持下去。”她說。
“就那麼討厭我?”清風深沉的問。
“是!”
“爲什麼!?”
“不知道嗎?”她瞪着他。“你的腦袋中槍了吧?!完全的聽不懂人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