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她的,依然是首席祕書小溪。
見到冷月走進來,她站起身,迎了上去。
冷月站住了,她靜靜地看着小溪,她的眼睛清幽而深沉,她的笑容溫存而細緻。
小溪也靜靜地看着冷月,看着一襲白衣的冷月。
“哦!冷月作家,您來了!”
好半天,小溪才吐出一聲招呼。
她的目光依然定定的停留在冷月的身上臉上。她心想,這是怎樣的女子,輕靈如夢,飄逸如仙。
“是呀,我來了,小溪。”
冷月溫柔地看着那張熟悉的小臉,心裏的喜歡是不言而喻的。她是多麼的特別,又多麼的美!
“蜜月旅行玩的愉快嗎?你和思齊身體都好吧?”
“您知道思齊?”小溪驚訝的盯着冷月問。
“我參加了你們的婚禮呢。”冷月靜靜地微笑着,帶着份偷偷的愉悅。
“婚禮真的很浪漫,好美,好美,好美。”
她再看了小溪一眼,一口氣說了三個好美好美好美。
“那麼,您和袁清風顧問的婚禮呢?”小溪望着冷月,眼睛亮閃閃的。“是不是也快了呢?”她問。
“這個嘛……”
冷月勉強的擠出一個笑容來。
她的眼睛快速的閃過一抹蒼涼,那蒼白的面頰上也染上了紅暈。
“冷月作家來了呀,那就快快的進去吧,我爹地正等着您呢。”不知何時,玉鳳已經站在她們的對面了。
“好的。”
冷月振作了一下,對小溪又溫柔的笑了笑。
“請吧,冷月作家。”
小溪帶頭走在前面。
走到鄧總辦公室前,小溪站住了,她敲了敲房門並打開,然後很客氣的把冷月讓了進去。
見到冷月,鄧總的眼睛便迅速的落在她的身上了。
“嗨!鄧兄!”冷月輕柔地打着招呼。
“冷月啊,你……還好嗎?”鄧青雲忙站起身迎上去,他走向冷月。
“嗯,”冷月點頭,說:“我很好。”
“快坐下吧。”
他伸出手,拉冷月一同坐在大大的沙發上。
在接觸冷月身體的一瞬間,鄧總眼圈一紅,心中立刻涌上了一股難言的心痛,和近乎心酸的感覺。
這是個隨時會幻滅掉的生命啊!這是個快要離開這個世界的女孩啊!
他怔怔的凝視着冷月,心爲之催,神爲之奪了。
冷月軟軟的靠在沙發深處,她半垂着睫毛,半掩着那對霧濛濛的眸子,臉色蒼白缺少血色,連那小小的嘴脣也似乎是淡淡的白色。
好長一段時間,鄧總就這樣呆呆的看着她,他有種模糊的的,不真實的感覺。
冷月,她像是不屬於人間的,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像是一個迷……她雖蒼白,她雖纖弱,但她依然美麗,且美的生動,美的鮮明,美的怪異。
“你——”冷月擡起睫毛,靜靜地開口了。“鄧兄就預備一直這樣瞪着我,不說說叫我來有什麼事嗎?”
“哦!”
鄧青雲一愣,醒了。
他搖搖頭,竭力擺脫那種不真實的感覺,他再眨眨眼睛,又仔細的看了看冷月,他努力的想微笑,但他自己都覺得那笑容勉強而僵硬。
他站起身,又注視了冷月一小會兒,然後,他平靜了心情,親自泡了兩杯清茶,放在茶几上。
他轉身,打開了文件櫃,拿出了一個文件袋。他坐下來,拿出裏面的文件說:
“這個,是我買下李民全部股份的文件。”他頓了頓:“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李民已經失去公司了。”他又沉吟了片刻:“說心裏話,我本無意於食品業,買下股份,只是因爲和你有着莫大的關係,我想幫助李民,也想幫助小溪的婆家。”
“你想怎麼幫助呢?”
冷月的眼光飄向了文件袋,在那些攤開的文件上巡視了一小會兒。
“只是買下股份嗎?”她問。
她的眼光又飄向了鄧總,那目光有着淡淡的哀傷,和含蓄的、柔和的笑意。
“當然不止這些呀。”
鄧青雲迎視她,那眼光柔和而深邃。
“我想以你的名義把這些股份再還給李民。”他說。
“可是我……”
冷月又垂下了睫毛,那嘴角的笑意也是苦澀的,憂傷的。
“我……很快的,就要離開了……而且,我現在和那個家也不熟……如果以我的名義的話……”
她沉思了一小會兒,然後說:
“我看這樣吧,病牀上睡着的冷月有一本‘約定來生’續集的書稿在我這裏,一直沒有出版。”她頓了頓,莊重的直視着鄧總。“我想把書稿的版權交給你,讓你來運作,而書稿的稿費呢,就是這些股份的酬勞了,你看行嗎?”
“這本書是冷月的精心之作,是一定會大賣的,一定會大受歡迎的作品,鄧總是不會喫虧的。而您,也會在出版業打開一條路,您會成爲一個大出版家,會成爲出版業的巨頭。”
“好哇!借你吉言!”鄧青雲興奮的點頭,他說:“這主意太好了!即幫助了李民,又爲我打開一條路,同時,擁有了月兒的書稿,這可是一舉三得,一石三鳥哇!”
“謝謝啦!”
冷月微笑的看他。
“能拿出這麼一大筆鉅款來幫助我們,實在是不容易的,謝啦!”她笑着說。
“我很抱歉!”鄧總出神的看着她,那眉梢,那眼角,那鼻樑,那下巴,那嘴脣……天哪!她好美!“抱歉,我只能在錢的方面幫點小忙,而對你的病,我卻無能爲力,一籌莫展,我很無用……”
鄧總痛苦的搖頭,費力的約束自己把她擁入懷中的衝動。
他站起身,思考了一小會兒,一邊踱步一邊深情的吟誦起來:
“碧影婷婷指涼涼,春去秋來日月互消長,紅花簇簇惹人望,殘月寂寂落地塘。白頭昏昏意茫茫,暮色山峯輕染錦羅裳,昨日非今事無常,唯有卿意不敢忘。”
“鄧兄啊!”
冷月走過來,她步履輕盈而文雅,那種高貴的氣質,自然而然的流露在一舉手、一投足之間。
“我們坐下來啦。”她挽住他,一同坐在沙發上。她握住他的手,微笑着看他,她說:“鄧兄文采非凡,這是要搶文‘銀’的飯碗啊!”
她的眼光閃了閃,但是,很快的,她就把睫毛低垂下來,半晌兒,她再揚起睫毛,輕嘆一聲說:
“這世界上的愛恨情仇自古就沒有中斷過,月有圓缺,人有離合,愛也罷恨也罷,你當作我化成了一縷煙,從你的生命裏飄走了,沒有顏色,沒有氣味,沒有留下一點痕跡,我想這所有的一切就不存在了……”
冷月的眼睛是溼潤的,音調也有些輕顫。
“而我……也就安心了……可以安心的離開了。就當……三年前自己已經死了,現在是個……無主的孤魂。”
一滴淚珠滑落,她把手撤回去,她垂着頭,低語着繼續說:
“我希望鄧兄會開開心心的生活,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再好好的找一個疼愛你的人結婚,快樂的過好每一天吧。”
“嗯。”
他點頭,咬住了嘴脣。
他瞪視着她,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從沒有一個女孩這樣震動他,這樣弄的他全身酸楚。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來,重新抓住了冷月的一雙小手,他握緊了她。
半晌兒,他振作了一下,說:
“有人說愛情是眼淚的終結者,可我現在終於瞭解愛情了,他們都錯了!”他頓了頓,聲音哽塞。“其實愛情是難以琢磨的蝴蝶呀!輕舞飛揚,飛進人寧靜的心田……把愛注入心中,但那愛卻像蝴蝶般的飛走了……”
鄧總閉了閉眼睛,心痛的感覺在一點一點的放大,在撕扯着他的心。
“我的心中無法忘記……”他哼唱起來:“給了我愛情的蝴蝶……”
一股淚浪衝上來,他的眼睛模糊了,哼唱也停止了。
“鄧兄啊!”冷月下意識的望向他,感動的說:“我今天來,就是想好好的和鄧兄說說話,好好的道個別……”她低嘆一聲,眼光柔和而憂傷。“和鄧兄在一起的時候,我很開心,在您面前,我不用僞裝自己,可以盡情哭,盡情笑,盡情生氣……鄧兄是個好兄長,我很熱愛您的。”
“不要安慰我。”
鄧青雲溫柔的凝視着冷月。
“你真是個壞丫頭啊!”他嘶啞着嗓音說:“說些叫人心酸的話……什麼道別?什麼好好說說話……我雖然一開始就知道你不屬於我,但我還是想長長久久的看到你,擁有你……擁有一個,像小妹妹一樣的你啊!”
“謝啦!”
冷月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手掌中抽出來。
她的手,下意識的在茶几上划着,嘴裏不自覺的低語着:
“若我說對不起,那我就太壞了。所以,我還是不說道歉了。”
“你有喜歡過我嗎?”
“我現在也很喜歡鄧兄你啊,並會一直祝願您幸福的。”
“可是,我現在不幸福哇!”鄧青雲憂愁的望着冷月說:“近來,我常常午夜驚醒,也常常席不安枕,徹夜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