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還沒落,甄氏已經撲了過來,劈手一把搶去禮單,嘴裏不住的喃喃着: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聲音淒厲至極。
可是從頭掃到尾,再從尾掃回頭,自始至終,都沒有一個‘甄’的字眼出現。
甄氏頹喪的跌坐在地,掩臉大哭起來。
沒有……沒有……她竟然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
葉離枝在牀上翻了個身,牽動了腰間的傷口,疼的一陣吸氣。
外面天色已經黑透了,萬籟俱寂。
可她仍是睡不着,不止是疼的,還有在葉府呆的那幾日,甄氏不似人的鬼哭狼嚎,到現在都還在她的腦海裏激盪不已。
呵,疼嗎,痛嗎?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的孃親失去大哥時,也是這麼疼,也是這麼痛的。
所以,她也只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而已,並沒有對甄氏生出什麼多餘的憐憫之心。
只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爲曾經的孃親心疼罷了。
孃親……
驀地,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一道平板無波的聲音低低傳來:
“小姐可是疼的睡不着了?”
這些人……葉離枝頭疼的坐起身來,擡手下意識的揉了揉太陽穴。
那天馬車出事後,幾條不知從哪裏冒出的人影及時的把她們三個從石堆裏扒拉了出來,然後火速送去了醫館。
這幾個人身手不凡、出手闊綽、行動一致、感覺敏銳,明顯是訓練有素的護衛。
那天在雨中葉逸文欲要下腳踩她時,暗中放冷箭的人恐怕也是他們沒錯。
可是見面之後,無論葉離枝怎麼威逼利誘,這幾位就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一個字也不說。
只把她們三個照顧的好好的,等大夫處理完傷口抓好藥後,就將她們一路護送了回來。
既然露了面,也不用再躲躲藏藏。
所以,葉離枝一有哪裏不對,就會有人神出鬼沒的冒出來,替她分憂解難。
——就像外面那位一樣。
“我沒事,傷口也不疼,只是睡不着而已。”葉離枝揚聲回答。
她開始有些猜到這些人是誰派來的。
想想看,對她一點兒惡意還沒有,照顧的如此貼心,有這個能力和心思的人,除了那位,還會有誰?!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
“無論你們的主子是誰,關於我們受傷的事,請千萬不要告訴他。”
外面的人沉默了許久,久到葉離枝差點以爲他已經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悄然飄走了,才硬梆梆的答道:
“已經來不及了……小姐若是還疼的話,可以再上一些止痛散。藥瓶我便放在窗前了。”
說完,沒等葉離枝有什麼反應,人已經駕馭着絕頂輕功迅速離開了。
“喂……”
那個‘已經來不及了’是什麼意思,說清楚了再走啊喂!
太子殿下早有吩咐,一旦葉離枝發生什麼事,一定要第一時間回來彙報給他。
忠心耿耿的暗衛們怎麼敢違抗太子殿下的聖令呢?
所以……木已成舟,就先往前划着,走一步看一步吧。
次日一早,葉離枝洗漱完畢後,就坐在牀邊哼哼唧唧。
疼……太特麼的疼了!
可是她傷的地方很
夠得着是夠得着,但是看不見。
而且一碰就疼得要命,她就算有止痛散也沒法自己上。
葉離枝決定去找素衣幫忙,她是傷得最輕的,只是腳踝被扭了一下。
回來之後桀軒就給她開始冷敷熱敷交替着來,相信不久之後就能恢復如初了。
葉離枝步履蹣跚的往外走。
一個一身黑衣,腳蹬黑靴的挺拔男子健步走來,手中還穩穩的託着一個托盤,上面擺放着幾碟清淡的小菜和米粥。
一見到她要出門,那人立刻鎖起濃眉,問:“小姐這是要去哪兒?”
傷還沒好呢,下地亂跑什麼!
葉離枝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心虛的往後退,退了幾步又覺得不對,擡頭盯住那人的臉使勁看。
怎麼回事……這些人什麼時候也開始有表情了?!
呃……不怪葉離枝這麼驚奇,因爲自她見到這些暗衛開始,暗衛們就是從頭到尾一個表情——那就是沒有表情。
連說話都語氣刻板,像被人抽走了靈魂似的,沒有一絲情緒的外泄。
今天這是……怎麼了?對她橫眉怒目的,好像她做了什麼錯事一樣。
葉離枝看着那人在她好奇的目光沐浴下,施施然的將盤子放到桌子上,將裏面的東西一一拿出,布好。
“大夫說養傷期間需要忌口,你自己多注意些。”
“哦……”
“廚房熬了骨頭湯,沒事兒多喝兩碗,大補。”
“嗯……”
“傷沒有好全之前最好不要下牀走動,不然扯裂了傷口,有你受的。”
“呃……”
葉離枝擡頭仰望面前身高挺拔的男人。
對方雙手抱胸,虎着個臉,語氣冰冷的囑咐着,越聽,卻讓她的嘴角勾的更翹。
“你那是什麼表情,傻了?”
啪唧,一個腦瓜蹦毫不客氣的彈在她白皙光潔的額頭上。
聽着疼,實際上卻沒用多大力道。
葉離枝揉揉額頭,傻笑。
那人無奈,道:
“都記住了最好,不然以後你出了什麼事,我……我沒法兒向我的主子交代。”
“好。”葉離枝答應的乾脆,斂起傻笑,又恢復一本正經的樣子。
那人又仔細想了一會兒,覺得再沒什麼遺漏的地方了,便轉身就要走。
“殿下……”葉離枝卻突然開口。
剛剛走到門口的人身影一僵。
葉離枝壞壞的笑:
“殿下就是你的主子吧,請你回去之後務必幫我對他說一聲,多謝了。”
“嗯……”那人的身形沒那麼僵了,只是語氣聽起來有些鬱悶。
“還有,如果殿下查處這件事的幕後兇手是誰的話,請告訴我,但不要動手,留給我,我會自己處置的。”
“……那就是殿下的事了,我做不了決定。”那人悶悶的說。
“是嗎?”
葉離枝扶着腰,慢慢悠悠的繞過他,踏出房門,來到了他的面前立定、站好。
然後,擡起一隻小手,在他的臉上摸啊摸。
纖細脆弱的手腕被人一把握住。
頭頂傳來一道緊張成分大於警告的喝聲:
“小姐,請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