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其實,太子的生母不是皇后。”
“不是皇后?那是誰?!”
“你的姑姑,丹穎。”
蘇蓁的聲音很輕,像是很小的石子落入了蕭楚泓的心湖,卻掀起了一陣巨浪,震得他頭腦暈眩,有些喘不上氣。
褚墨宣雖然掌控了這具身體的主權,聞言卻也覺得心寒。
“可她不是喜歡我爹?又怎麼會和皇帝有私情,並且還生了太子。商裕幀收到姑姑通敵的信函,又怎麼狠得下心,下令誅她九族?更何況,所謂九族,也不過只有她孤身一人。”
“面對皇權和摯愛,皇帝選擇了前者。丹穎姑姑身爲女子,卻手握兵權。雖然她和你爹有隔閡,可是對於皇帝而言,兩個重臣手握洛祁九成兵權,怎麼能不忌憚?”
“那封密函,也是商裕幀僞造的?”
“是,你們在嘉利關遭遇伏擊,也是他故意透露給西涼的,西涼聞信後,又勾結季孟平,合力伏擊蕭家軍。”
“蕭家軍和嘉城的百姓都是他的臣民啊!況且,嘉利關是邊關要塞,他就不怕西涼趁虛而入?”
蘇蓁不語。
蕭楚泓一下子反應過來:“他留了後手!即使兵敗,他藏在暗處的大軍就會立刻出現!”
“嗯。”
蕭楚泓坐直了身子,身體有些僵硬,明明心裏很委屈很氣憤,可是礙於一體雙魂的緣故,竟哭不出來。
“蕭蕭......”
“阿燁知道他的身世了?”
“對。”
“怪不得...怪不得他會莫名其妙要造他老子的反,如此昏君,容不下忠臣。我竟這般可笑,當初還想要讓他下罪己詔!當真是千古笑談!”
蕭楚泓笑的很悲涼,枉蕭漠翰一生忠君愛國,爲了朝廷和百姓遠赴沙場,直至他臨死之前,新傷舊傷都沒有間斷過。
“其實,我覺得最可悲的是丹穎姑姑。看似世人皆愛她,可你爹娶了你娘,皇帝爲了皇權,讓她死時揹負滿身污名。至於季孟平,他應是愛她的,卻也不夠深。在皇帝下旨時,他竟連一句話都不曾替她說過。”
“姑姑和商裕幀,究竟是怎麼回事?”
“在皇帝還沒有登基時,她就在太子府上住着了,名義上是幕僚,替他出謀劃策奪皇位。可是,在商裕幀登基後,後宮裏的那些女人,該封后的封后,該封妃的封妃。只有丹穎姑姑,始終沒個位份,只能是商裕幀身邊的女官。”
“憑什麼?!”蕭楚泓‘啐’了一口,忿忿道。
“位份給低了,商裕幀覺得委屈了她。可若是給高了,他又覺得她不配。譬如皇后之位,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在他眼裏又怎麼能母儀天下?即使他能忍,世人也忍不了。畢竟,皇后賢德,無過豈可廢后?寵妾滅妻在尋常人家都是重罪,更何況是皇家?他不願意爲了丹穎,和天下悠悠衆口對抗。”
蕭楚泓強忍着怒火,壓抑着立馬殺進皇宮摘了狗皇帝腦袋的衝動,繼續聽蘇蓁說下去。
“他們每日共枕而眠,在皇宮裏,即使是皇后都不敢輕易招惹,給足了她顏面。雖然無名無分,卻享受着殊榮和獨寵。殊不知,她每日的膳食裏都被下了藥,想要令她無法孕育子嗣。幸好她及時察覺,後來也成功誕下了皇子。
然而,商裕幀終是不忍,讓丹穎姑姑借假死離開皇宮,至於那個孩子,則交給皇后撫養。這個孩子,就是三皇子商譽辰。
爲了彌補丹穎,他直接在商譽辰滿月之際,冊封爲太子。”
“彌補?呵!噁心!”
“丹穎姑姑逃出宮後,遇見了你娘,兩人成爲知己好友。”說到這裏,蘇蓁頓了一下,“咳咳......後來皇帝忌憚丹穎和你爹,就把他們都弄死了。”
“沒了?”
“沒了,就這些。”
“我怎麼覺得你還隱瞞了什麼。”
蘇蓁撓了撓頭,尬笑:“其實我覺得她後來的心上人不是你爹。”
“什麼意思?”
不喜歡他爹?那難不成是喜歡......
“異想天開!怎麼可能!”
“其實這些都是你娘告訴我的......她懷念你姑姑時的眼神,和你看我的眼神是一樣的。我不知道她們經歷了什麼,不論是知己姐妹情,亦或別的什麼情愫,她們之間的情誼都是深深刻入骨髓的。”
“可她從沒告訴過我這些。”
“可能怕你衝動,報仇心切,又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或許是如此。”
兩人突然都一言不發了,他們躺在地上,各自望着月亮出神。
而在書房裏,商譽辰也是無比落寞。
儘管他從沒見過他的生母,可丹穎的功績,卻是實打實的被記錄在了史冊上。
他的皇位是皇帝贈與的,隨時可收回,因此,逼宮造反是他唯一可行的路。
丹穎,蕭漠翰,以及嘉城枉死的士兵和百姓,商裕幀他們都必須來拿命來還!
如此想着,眼底劃過狠厲和決絕,‘咔嚓’一聲,手中的毛筆斷裂,墨水盡數濺落在了賬簿上。
.......
“殿下!殿下!出事了!”
天矇矇亮,忙碌了一夜的商譽辰纔剛剛歇下,就聽見門外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他很疲憊和睏倦,緩了許久才勉強睜開眼。
闌止連忙攙扶他起身。
“闌止?適才是誰在吵吵嚷嚷?”
“回殿下,是看門的守衛。”
“出什麼事了?”
商譽辰只覺得渾身都快散架了,腦袋昏昏沉沉。下一刻,卻瞬間驚醒了。
“勤王復活了。”
“復活?他都被顧姜一箭射穿了,怎麼復活?”
“屬下也不知,他如今正在堂廳等您。”
“那就讓他等着。”
“是!”
見商譽辰又倒在牀上沉沉睡去,闌止也沒有去搭理那個所謂死而復生的勤王,而是繼續去做商譽辰先前交代給他的事。
......
城主府堂廳。
衣冠楚楚的勤王商奕辭端坐在下首處,手裏端着一杯茶,平心靜氣的等候着商譽辰到來。
一旁的下人忍不住多瞧了他一眼,也不知該不該害怕。
畢竟,太子說了,勤王是禍害江都的罪魁禍首,已經被顧大人幾人合力誅殺。
那如今坐在這裏的,究竟是人還是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