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你應該也不喜歡朝堂,爲什麼非要一頭扎進來?”
“嗯?大人怎麼說?”蘇蓁腳下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
“當初皇上任命你爲司尉府衙的少卿時,你爲什麼要答應?”
“因爲他老人家答應免我向任何人下跪啊!還封了我一個六品少卿呢!有便宜不佔王八蛋,我又不是傻子,幹嘛不答應?”
聽着她一副理所應當的語氣,靳連笑出了聲,而御長清選擇沉默,“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很難再回頭了。”
“回頭這種事......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
蘇蓁心裏有些想發笑,兩頭倔驢居然在皇宮裏討論要怎麼在龍蛇混雜的朝堂中生存。
......
出了皇宮,他們就此分道揚鑣。
蘇庭鄴回府時給她留下了一輛馬車,末昇正懷抱着劍坐在馬車前等候,二人相對無言。
她掀起車簾,動作利索的坐上馬車,末昇揚起手裏的鞭繩,‘啪’的一聲落在了馬背上,馬車前行,車軲轆滾動的聲音逐漸遠去。
回到太傅府後,蘇蓁前往書房向蘇庭鄴交代了李婕妤的事,才徑自回了錦瑟軒。
一路上,她一直在想御長清所說的話,考慮自己是不是該低調收斂些。
蘇蓁心煩意亂的晃了晃頭,對末昇說道,“我出去一趟,你去派人查查關於李婕妤的背景,看看她還有沒有什麼祕密。”
“好。”
蘇蓁環顧四周,等府中巡查的侍衛走後,直接翻牆而出。
月色下一道黑影飛掠而過,當蘇蓁來到將軍府時,發現了不少探子。她自認爲心地善良,於是順便將那些人全部打暈,丟在了後巷中。
熟門熟路的在將軍府內轉悠了幾圈,卻沒有尋到蕭楚泓,倏而想起什麼,來到了蕭家祠堂。
蘇蓁躲藏在一顆樹上,雙指併攏劃過眼前,使用透視術看向門內,裏面一切盡收眼底。
蕭家祠堂約莫有四五層樓高,放眼望去,棕黑色的牌位密密麻麻擺放,看的人眼花繚亂。
正下方設有十二座洞窟,前七座裏面皆擺放着一尊兩人高大小的將軍石像,體魄矯健,形態各異。
蕭家世代忠臣良將,但唯有戰功異常顯著者,方可爲其設立石像。
寬大的明堂中,蕭楚泓挺直腰身跪在蒲團上,望着第七尊將軍像,眼中有淚光閃爍。
祠堂裏靜悄悄的,只能聽見他輕微的呼吸聲。
蕭楚泓驀然低頭,腰間的玉佩在微微發熱,他立即回身一躍,坐回了身後的木質輪椅上。
剛出祠堂,守衛立即將大門閉合。
他對近身侍衛吩咐了幾句後,掃了一眼蘇蓁所在的樹上,獨自推着輪椅朝某個方向而去。
已被發現的蘇蓁欲蓋彌彰的將手邊樹枝下拉,透過枝葉縫隙看着他的背影。
姝雅軒內,樹葉沙沙作響,蕭楚泓笑着將果子朝某個方向擲去,這次並未有落地聲。
蘇蓁背部倚靠着枝幹,耷拉着腿,懶散一笑。
蕭楚泓執起酒壺,將兩盞銀質酒杯中倒至八分滿,開門見山道,“來了。”
蘇蓁從樹上一躍而下,飛至他身邊,“嗯,來了。”
他們明明沒有多少交集,就連見面次數也是屈指可數,可當面對面時,反而很是熟稔,並無任何陌生感。
蘇蓁也沒同他客氣,徑自坐在了石凳上。
突然鼻尖輕嗅,好熟悉的桃花香啊,執起酒杯聞了聞,竟然是桃花釀。
“喲?桃花釀?將軍大人,這該不會是你特意爲我備的吧?”
蘇蓁隨口笑問,蕭楚泓卻答的很認真,“是。”
“那我若今夜不來呢?”
“聽管家說,姝雅軒裏近日果子又少了。每當你心情不好時,就會來此。”
“嗯?你怎麼知道?”
蕭楚泓輕笑,“當年我爲父親守孝三年後,就回了京都,天山那邊,不過是替身罷了。”
也就是說,蘇蓁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爲,他都知曉,包括霽月坊跟蘇蓁和喻子曄有關之事。
只不過,他存了私心,並沒有告知太子,甚至還派人在替蘇蓁解除了不少麻煩和隱患。
“原來那天夜裏救我的人真是你?”
“嗯。”
蘇蓁眼前清明,原來這些年來在暗中守護她的人是蕭楚泓。她默默承了他的情,卻又不知怎的,不想將話挑明。
“你躲躲藏藏的,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其實是在爲太子做事?那你有沒有查到關於蕭元帥案子的線索?”
“快了。”
蕭楚泓欲再舉杯飲酒,卻被蘇蓁輕扯住衣袖,“別喝了,你今日在宮宴上,應飲了不少了。”
他凝眸看着她,忽然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朝着她的頭頂探去。
蘇蓁愕然,與之回望,那雙眼睛如寒潭清泉,將漆黑夜色洗滌一清,她清楚聽見了自己的劇烈心跳聲。
然而,卻見他雙指從她發間夾出了一片翠綠的樹葉,蘇蓁摸了摸鼻尖,尬笑着錯開視線,飲盡杯中桃花釀免除尷尬。
“對了,我隱匿蹤跡的功夫雖稱不上頂尖,卻也不至於輕易被人發現。可方纔你在祠堂裏,又怎知我來了?”
“許是我與蓁蓁心有靈犀。”
蘇蓁嫌棄的‘噫’了一聲,肉麻的搓了搓手臂。
蕭楚泓從袖中取出一個黑色細長的木盒放至石桌上,蘇蓁疑惑道,“這是什麼?”
“謝禮。”
“啊?!什麼謝禮?”
“先前詭判案太子已將詳情告知於我,若非你插手,昀舒只怕在劫難逃。”
“原來你們三個真是一夥兒的。”蘇蓁露出譏誚之色,“不過你也不必替東籬君謝我,他的意中人是我妹妹,替妹妹完成心願是理所應當。”
“妹妹?姒離簪靈伴天地而生,你們這輩分貌似差的有點大?”
蘇蓁喫果子的手一頓,轉移話題,“太子的嘴可真不牢靠。”
“世子今日在宮宴上太莽撞了,我以爲你會先去侯府看他。”
蘇蓁笑容消失,“他不在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