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錦和楚辭並肩站在鳳鸞殿外的長廊上，任憑夜風吹拂着臉頰。
兩人都出神地望着遠處黑漆漆的宮牆，兀自沉默着，未發一言。
後來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姜錦站得腿都有些麻了，楚辭才終於開口打破了這漫長的沉默。
他的眼睛仍舊是看着那漫無邊際的黑暗，但嘴裏卻道：“有個問題困擾了在下很久，不知今日公主是否可以爲我解答一二？”
楚辭的聲音原是很好聽的，低沉渾厚，一開口便讓人酥到了骨子裏，是大部分女孩子都拒絕不了的那種磁性嗓音。
可不知是不是因爲有原主的記憶先入爲主，姜錦對於楚辭的聲音並沒有一點欣賞，反而每次一聽見他說話，都下意識地想要蹙眉。
她真是從心底裏抗拒和楚辭這種心機深沉又厚顏無恥的人說話。
不過眼下顯然不是能耍脾氣的時候，再不待見楚辭，她也不好不回答他的話。
所以姜錦只能努力壓下心中的不滿，面無表情道：“楚世子說笑了，作爲一個階下囚，我哪有那本事爲您答疑解惑？”
姜錦這話說的諷刺，就是傻子也知道她沒說好話了，人精似的楚辭又怎麼會聽不出來？
楚辭心裏清楚，她這是怨恨上了他。
不過他也並不覺得奇怪。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她，想來也不會對一個堪稱仇人的人有什麼好感吧。
故而楚辭聞言並沒有生氣，他只當自己什麼也沒有聽見，仍自顧自地問道：“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得知我和父王的計劃的？”
說真的，這個問題真的困擾了他很久。
他一直想不明白，他和他家父王瞞得那樣緊的消息，怎麼會被長寧公主給洞悉。
是她自己猜到的，還是皇帝皇后在她面前說過什麼，所以她纔會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後，對他說出那樣一番話來？
由於初聞這話時太過驚駭，楚辭甚至一度懷疑自己身邊是不是出了內奸，所以那日後來他連皇宮都沒進，就急忙趕回去和他爹禹王商議對策了。
不僅如此，秉持着寧殺錯，不放過的宗旨，他還親手處置了自己身邊好幾個手下。
而那些手下，無一不是耗費了他大量心血和金錢才培養出來的，哪怕是現在回想起來，他都忍不住覺得肉痛。
因着這肉痛，楚辭纔會想要將一切問個清楚。
否則他也不會巴巴地設了局，就等着姜錦來鑽了。
姜錦當然不會知道楚辭的這番心思。
事實上，她就只知道，自己當初多的那一句嘴，導致禹王父子提前行動，將她自己給陷入了被動之中，卻從不知道，楚辭爲此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此時聽見他問她是如何得知他們父子的狼子野心的，姜錦不由沉默了。
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難道她能說，她是從劇情裏知道的嗎？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且不說劇情的事情不能說，就算能說，她也不可能告訴楚辭這人渣啊。
她又不傻，怎麼會和敵人狼狽爲奸呢？
嫌自己活得太輕鬆了嗎？
還是說，她覺得任務的難度不夠，要自行提高難度等級？
最後她決定不回答，就讓楚辭自己猜去。
反正在還沒有名正言順的坐上皇位之前，他們父子也不敢對她動用私刑。
“楚世子覺得呢？你覺得我是怎麼知道的？”姜錦不答反問道。360
這個問題，楚辭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要是知道，也就不會巴巴地將她叫出來詢問了。
看着姜錦一副明顯不打算將真相告訴他的模樣，楚辭深覺心中堵得慌。
可她不說，他又能怎麼辦呢？
硬把她的嘴給掰開嗎？
他倒是也想。
但把嘴給她掰開了之後呢？她難道就會說實話了嗎？
那可未必吧。
據他所知，這長寧公主可從來不是個軟柿子。
說得難聽些，她就是個混不吝又一根筋的，若真把她給逼急了，她恐怕連故意說謊騙他都是有可能的。
而且不管怎麼說，如今的天下總歸還是姓衛的，在沒有徹底將這江山改名換姓之前，他們對衛氏皇族還是得客氣一些纔行。
別的不說，這天下悠悠衆口，到底還是要顧及一下的。
這麼想着，楚辭索性便換了個問題，重新問道：“那我再問公主一個問題。”
“你既然知道我和我父王的打算，爲什麼不告訴皇上？”
“若是你早些告訴皇帝，說不定這結局便大有不同了。”
楚辭這話說的倒也不無道理。
可能所有人知道她早就洞悉一切之後，都會想要問問她，爲什麼不早些向皇帝示警吧。
別的不說，提前示警，幫皇帝避過那損傷他身體的藥，再加強皇宮守衛是不成問題的。
可她不僅沒有提醒過皇帝隻言片語，甚至在牆頭偶遇楚辭之後，還毅然決然地出了宮，
這行爲不論是放在誰的眼裏，大約都是心存困惑的。
但姜錦卻覺得，有些事情並不是提醒了就能避免的。
就像楚辭說的，如果她提醒了皇帝，如今衛氏皇族也許就不會這麼被動了。
可那也不過就是也許罷了。
以皇帝對禹王的信任和器重，且不說她當時提醒了皇帝，皇帝會不會相信吧。
就算皇帝勉強信了，難道他們就能拿下禹王了嗎？
別做夢了好嗎？
這齊越國皇權衰微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說白了，中央根本就沒有多大的權力。
所有兵權幾乎都分散在外面的諸侯和守將手裏，而這其中，禹王府更是掌握了齊越近一半的兵力。
在這樣的形勢下，皇帝就算知道禹王心懷不軌，他又能怎麼樣？
他敢動禹王府嗎？
答案當然只有一個，那就是不敢。
既然皇帝不敢，那她提醒個什麼勁？打草驚蛇嗎？
沒看她就因爲一時不忿多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就刺激得禹王父子提前行動了嗎？
她若是提醒了皇帝，禹王父子當初進京的時候，恐怕就得直接帶着軍隊來了吧？
所以說，她也是很無奈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