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起刀落，在自己的左胳膊上割下一小塊肉來，扔到鍋裏，說了句：“明天再看看能不能進城”，然後迅速的用衣服把手臂包住。婦人只知道啜泣。
這一幕，很多人看到，卻無動於衷。肉在鍋裏翻滾，一絲肉香味傳了出來，黑暗中傳來了嗜血的目光，男子手中的刀放射着光，澆滅了人多餘的想法。
王福利想吐。
李大偉起身，用一個空的竹筒裝了些蜂蜜，另外切了一小塊肉，走了過去。
男子看有人過來，很緊張，雖然很粗壯，但握刀的姿勢不對，手滿是老繭，比一般人粗大很多，不是石匠就是鐵匠。
把東西遞過去，李大偉道：“你孩子這情形不能喫肉，喝點蜂蜜水先緩緩”
男子哆哆嗦嗦的接過去，一看手中的東西，立馬就要下跪，李大偉立馬阻止道：“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這些，不值得。”
男子執着的跪下磕了個頭。
“爲什麼？”王福利吐完了，擦了擦嘴說道。
“不偷不搶，爲了妻兒，忍辱負重，寧願割自己的肉，這是一個真男人，值得敬佩”
“是啊！”王福利感嘆一聲，隨後又詫異的道：“呃～你又沒有妻兒，怎麼知道”
“呵呵！”李大偉隨手拿出一塊肉來在火上慢慢烤着，邊轉動着邊說：“一會兒有事發生”
“是那幾個盯着我們的？”王福利伸手摸了摸小腿上綁着的三棱刺。
“別緊張，不是，是另一批人，目標也不是我們”李大偉輕笑道，對着遠處的馬車努努嘴，“肥羊在那兒呢”
肥羊大家都喜歡宰。馬車的主人也是這麼想的，五個家丁護衛，三個僕人，半隻烤羊。當然，喫羊的是一名頭戴員外帽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身旁一名管家模樣的人在倒酒。還往馬車裏送了些喫的，應該還有其他人。
大口喫肉，大口喝酒，這生活，讓李大偉思緒回到了叢林。
最煩的就是思緒被打斷。黑暗中，利箭的響聲直撼人心。
一聲慘叫，一名家丁中箭倒下，其他人迅速的把馬車主人拉到一邊，還算是訓練有素。
領頭的那位喊道：“我們是臨沮城‘福來’糧鋪的，不知道得罪的是哪位爺，還請見諒，改日必定擺酒賠罪。”
李大偉搖搖頭，說道：“笨蛋”，話音未落，又是利箭破空的聲音，又是一聲慘叫傳來，有箭射偏，‘奪’的釘在馬車上。
“啊～”從馬車裏傳出一聲女子的驚呼。
“哈哈，想不到還有意外收穫，搶回去先做幾天壓寨夫人，再讓他們拿錢贖人”賊人們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隨後就是一大堆的污言穢語，馬車那邊更是緊張。
有了防備，賊人再次射箭都被擋了下來，領頭的護衛工夫不錯，一時間雙方陷入了僵持。
賊人在暗，很明顯優勢。
“唉”李大偉輕嘆一聲，把自己的火堆弄熄滅，然後扯着嗓子喊道：“馬車那邊的笨蛋，不把火堆弄滅了，是想成爲活靶子吧”
雙方愕然，一方大喜一方大恨。
李大偉的這一嗓子，喊滅了所有的火堆，流民也害怕誤傷，沒死之前都怕死。
到了同一起跑線，馬車那邊傳來聲音，“感謝這位好漢提醒！”
“友情提示啊，你們那麼多人，留幾個守着，你功夫不錯，摸黑找，看到拿弓箭的就宰了。他們只有三個，你動作快點，別耽誤我睡覺”
王福利有些無語，太拉仇恨了。賊人也知道今晚將無功而返，恨恨的道：“你是那條道上的，是好漢的報上名來。”
李大偉哈哈大笑，“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王福利是也，有種你過來找我呀”
“王福利，好，你有種，你等着”，之後再無動靜。
王福利用手掩面。一琢磨想多了，自己還不是人盡皆知的‘大神’。
一晚上很安靜。蚊子從未有過的幸福，到處翻牌子。
天黑的晚亮的早，剛矇矇亮，就有人爬起來，來到城門口，期盼着進城，那是活命的希望。
李大偉一大早起來接客。護衛頭領過來表示感謝，之所以能找到他，語音語調與衆不同。
“鄙人馬大膽，感謝王兄弟的仗義相助”
“呵呵，實不相瞞王福利是我旁邊的這位兄弟”李大偉一抱拳迴應道：“我叫李大偉”
“...呃～大偉兄弟，久仰久仰”馬大膽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你們二位是要進城嗎？”
“是的，怎麼外面這麼多流民？”
“現在流民太多，要進城不容易。要麼有‘路引’，要麼有本地人作保，當然也可以交一筆進城費”馬大膽往周圍看了一圈，輕嘆了口氣，“要是能交這筆錢，誰還會當流民”
“如果兩位兄弟不嫌棄，我們東家願意作保，以報昨晚援手之恩。”
必須不嫌棄。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那是書讀多了，這種例子太少，所以才顯得尤爲珍貴。對方能做到這一步很對等。
果然盤查很嚴，昨晚給喫食的那位漢子被擋在了門外，一臉的絕望。李大偉經過他身旁的時候，後者還想磕頭，他孩子緩過來了。
馬大膽的東家應該頗有勢力。插隊不說，都不帶檢查的，李大偉與王福利順利進城。
畢竟是這一帶的縣城，經濟物流商貿的中心，沒有想象中的繁華，但規劃比較齊整，兩邊的商鋪很多。
來的有點早，行人不多，是個拍照留念的好時間。
稀飯油條米粉包子饅頭...通通沒有。‘餺飥’是個啥，嗯就叫他面片湯吧，一大碗。
早餐的評價各不相同。王福利很開心，李大偉恨死了電視劇裏對自己的誤導，這沒滋沒味的，不知道放些調料嗎？你好歹放些鹽啊。
本着不浪費的原則，自己加了些鹽，勉強喫下去的時候，王福利狀態爆表，要了第二碗。喫完擦嘴，李大偉發現店家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躲閃，王福利的眼神也有些躲閃，尷尬的道：“大偉兄弟，我們好像沒帶錢”
李大偉拿出一小撮鹽來，“呃，店家，沒帶錢，你看夠這頓飯錢嗎？”
“客官，這...這頓飯值不了這麼多”
“夠了就行，麻煩問一下，最大的糧鋪在哪兒？”
“直直往前走，沒多遠，前面的拐角處‘福來’糧鋪就是。”
‘福來’糧鋪的確是最大的。十字路口，四個拐角都是同一面招牌，無論怎麼走都能看到。能碰到熟人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馬大膽對於李大偉的‘登門造訪’很意外。
前面兩清了。這回是以主顧的身份，那受到的待遇是不一樣的，特別是聽說需要大量貨物的時候，老闆‘楊百萬’親自接待。
初次談生意，李大偉張不開嘴，前世以老師的身份談錢就俗氣了。
這是王福利的專業範圍，‘福利’，‘福來’，都有一個‘福’字，很容易切入話題。當然，拿出一小袋金沙來再談，他們就從‘上茶’成了‘上香茶’的貴客了。如果給錢的一方大方，甘做冤大頭，那就賓主盡歡。
王福利很遺憾，他需要很多的糧食，但人力有限。
黃金是硬通貨，楊百萬表示可以送貨，但需要加價一成，成交！那就先買二十車吧。
局面打開，李大偉可以上場了。
還需要很多東西，羅列了一大堆，楊百萬表示很快可以湊齊，但是比市價高一成。看到最後的鐵器，桑木，牛筋，弓弦的時候，楊百萬的眼角跳了跳，“兩位兄弟，既然你們這麼實在，我也不瞞你，前面的東西都好說，只是後面這幾樣，官府是禁止私下交易的。”
“楊掌櫃，現在流民有些多啊，我們也是爲了自保，您不會以爲我麼會憑這些東西造反吧”
“哈哈哈，說笑了”楊百萬打了個哈哈，“你們需要多少？一點點的話我這張老臉還是有點用處的”
“我們只要原料，不要成品，先49份吧”王福利體諒般的道：“這個我略微知道些，只要不追究不超過五十份是無大礙的，咱們初次交易得有個熟悉的過程。”
“嗯...”楊百萬略一沉思，“我可以想辦法，不過，這些是受管制的東西，價格不便宜，你還用這個交易嗎？”隨手指了指桌上裝金沙的袋子。
“呵呵，我們還有其它的東西”李大偉看楊百萬要說話，接着從筐子裏拿出2個獸皮包裹的物品出來，“不過楊掌櫃看看這個咱再談”
幸好‘小三’不在，否則跟他急。李大偉和‘小三’喫飯用的傢伙，光滑如鏡，一個五彩絢爛，一個潔白如玉，輕彈一下，迴音清脆。
楊百萬嘴脣有些哆嗦。很想把自己招待客人的茶壺，茶杯扔掉，太丟人了。
“這東西叫做瓷，是從一處叫做景德鎮的神祕的地方流傳出來的”李大偉解釋道：“聽說需要用到一種叫做硅酸鹽的工藝，很是繁複。只要不是用力摔是不會碎的，目前無人能夠仿造”
楊百萬眼裏散發着一種迷醉的光芒，半晌反應過來：“這種東西你們有多少”
“這就得看楊掌櫃有多少糧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