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沒錢上大學的我只能去屠龍了 >第七百章:黃昏
    圍困了孤山與學院的光的海潮正在消退,它們一度沒過了礁石和沙灘,在退潮之後露出了那層層疊疊的水窪,滿地的狼藉和荒蕪。

    天空中有什麼東西落下了,像是精疲力盡的海燕,墜入了退潮後的沙灘上,濺起了不大不小的水花。

    大地上的裂縫中岩漿在一度的沸騰後終於開始冷卻了,就像泉眼被泥沙堵塞乾涸了一樣,那股直達軟流層的偉力崩散了,就像抽水機失去了動力,那汩汩欲要填滿整個孤山內部空間的岩漿開始回落,長出來的火紅花簇也重新填回了泥土裏。

    已經不成樣子的英靈殿廣場廢墟中落下了兩個身影,其中一個直直地落在了地上摔得塵土四溢,原本就龜裂成紋的地面直接開裂出了半個大坑,而另一個則是不偏不倚摔進了殘留岩漿湖泊之中濺起了灼目的水花。

    光芒退潮後的卡塞爾學院再度陷入了黑暗,但這一次卻漆黑得不那麼純粹,那滿天厚重的烏雲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可能是在終極的力量前被驅散了,也可能是月亮受到了地上人的感召才姍姍來遲,從孤山上往天空仰望,能見到一片通透晴朗的天空以及那一瞥月影。

    大概過了五分鐘,或者更久,鐘樓上的錶盤藏在黑暗裏已經看不大清了,時間的概念在灼熱和沉悶的黑暗中就像高溫下扭曲的遠景。

    當路明非從教堂方向趕到現場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那廢墟中令人膽戰心驚的一幕。

    在月光下,殘餘的岩漿在黑暗中散發着微弱的紅光,不大能成爲照明的光源爲死寂增添了一抹沉重,就像大戲落幕後合攏的紅色幕布,沒有繁複的花紋做裝飾,只是那麼紅着,紅得讓人觸目驚心。

    在一片紅光中,開裂的大坑裏仰躺着一個漆黑的人形生物,至於爲什麼要說是人形‘生物’,因爲路明非一下子不太好辨別出對方的身份,究竟是龍王還是他的好友。

    那焦黑的外殼完全碳化了佈滿着老樹外皮一樣的皺褶,而在他的身下壓着的是一雙破碎的大翼,同樣的焦化,同樣的枯朽,肉眼可見的脆弱,幾乎能想象出手指捏在上面稍微一用力折斷發出的咔擦聲。

    路明非沒有貿然的接近,他攥緊了手中的一把PPK手槍,這是他從教堂趕來時那位長腿學姐贈送給他的(酒德麻衣自稱自己是卡塞爾學院的畢業學生),並且貼心囑咐來的時候如果看見龍王還能站起來那就再補上那麼一槍,雖然彈匣裏填的不是賢者之石,但鍊金汞心子彈在對方言靈破碎的情況下依舊能造成致命傷。

    那焦黑人影的肩膀上沒有任何的墨綠色數據,所以無法分辨,那麼現在...他眼前的這焦黑人影到底是不是龍王?他需要補上這麼一槍嗎?

    路明非還在爲這個問題做思想鬥爭的時候,在坑洞的不遠處,岩漿積蓄的裂縫中一個人影緩慢地站了起來,流動的火紅熔岩從他的身上滾落重疊在岩漿的表面上疊起又歸於流動,他站在河流中輕輕仰望向了天空的月影,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的柔和,就像無聲的電影。

    如果這是一部電影的場景,那麼對於路明非來說着一定是一部恐怖片,在這種悶燒壓抑到他內褲都因爲汗水打得澆溼的廢墟中,能從千度的岩漿裏站起來的一定是惡鬼中的惡鬼吧?

    可爲什麼這隻惡鬼的臉龐卻不如路明非想象中那麼猙獰可怖,反倒是顯得有些清秀,鄰家男孩一樣的長相落在路明非眼裏一時間讓他有些放鬆了手中PPK的槍柄,但在看見那雙凝視着天空的熔岩黃金瞳時喉嚨還是忍不住做了一下吞嚥口水的動作。

    男孩熔火的鱗甲上一道猙獰的豁口從腹部一直延伸到了喉嚨,在開口中被破壞得不成樣子的骨骼與內臟暴露在了灼熱的空氣中。

    只是一眼就幾乎可以確定他不是人類了,因爲在路明非的認知中沒有人能在傷到這種情況下還能站起來,做出四五十度角仰望天空憂傷的動作,況且站立的地方還是岩漿河這麼有逼格的地方,這一幕記錄下來說是魔幻電影的CG也不爲過。

    路明非又注意到了這個男孩的背部,比起坑口中焦黑人形的大翼,這個男孩居然無翼...不,不對,不是無翼,而是這個男孩的雙翼被扯斷了,在他的身後突出了兩端長短不一的黑影,以路明非正面的角度大概能判斷出那是折斷的膜翼,但究竟是用刀劍劈砍,還是蠻力硬生生扯爛的就不得而知了。

    路明非的視線最終也停留在了他的肩膀上,無數的問號代表着無數的恐怖,所有的證據都揭露了一個事實——這個男孩可怖的身份以及難以接受的現狀。

    青銅與火之王,康斯坦丁,依舊存活。

    路明非有那麼一瞬間心中生出了後悔的想法,他不應該那麼草率地就跑來戰場的,在開槍完後他甚至不能肯定自己究竟有沒有命中目標,在那一片極致的白光中他簡直就是在憑感覺開槍,扣下扳機的力度更是輕微到可以忽略不計,整個射擊從瞄準到結束都沒有一股實感...可冥冥之中還是有個聲音告訴他自己,他命中了目標,這個聲音也叫做“直覺”。

    可現在看起來他的直覺失效了,就跟每次考試前預估自己成績理想一樣,他就真不應該相信自己的感覺,按酒德麻衣的說法來講命中及代表戰役結束的子彈似乎並沒有擊中,龍王還活得好好的,但他的朋友卻已經成爲了深坑中的焦炭,那麼接下來呢?成爲炭燒排骨的是不是就該是他了?

    可在路明非僵硬的注視下,那個男孩一點餘光都沒有留給這個第三者,他站在岩漿之中望着天空的明月,灼熱的黃金瞳裏是那麼的悲傷和孤獨,彷彿感染了廢墟中的空氣,在他身邊流動的岩漿每一次炸裂都是在爲他哀悼。

    深坑中,一道較熔岩爆裂的聲音還要清脆的響聲炸開了,就像竹節繃到臨界點時的破裂,也像是鞭炮在受熱到極致後的噼啪作響,但路明非更願意用去形容它的事物,應該是在春雨過後竹筍破土而出時那無聲之間的延展,是那枯燥的漆黑筍皮在撕裂開時的咔擦細響,剝去外殼後露出的是裏面嫩有清香的新生白肉。

    路明非愣神後涌起的是激動,但在激動過後真正目睹那破殼新生的場景時涌起的又是發自內心的驚懼——無論是從人類還是混血種的角度來看,如今發生的事情都是極爲可怕、不合理的,雷擊木下的樹木可以抽枝發芽,但放在人類的身上這無異於是違背了自然規律,物種限制的...新生。

    一個領域籠罩了那漆黑的人形,在那強大的領域之中充斥滿了一股蠻荒的氣息,那是屬於一種被人類認爲是神話,與山海經中的怪誕生物們齊鳴的生物,那種生物擁有着無與倫比的生命力,他的威嚴和恐怖能把八個山谷和八個山崗填滿,他代表着災難,代表着不死,也代表着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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