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白天,陰沉的天空下,破舊的小巷也如同一眼看不到邊的深淵。
小巷中的房子低矮陳舊,皆是一層樓的磚木結構,與街面的多層混凝土房屋相比,彷彿兩個時代的交匯。
他們凝視着深淵,深淵也在凝視着他們。
那晚,匕首就是在這條“豐”字型小巷行走的,沿直線穿過三條更小的小巷,就能回到溫暖的家。
可惜不足三百米的距離,他沒能穿過。
想到此,吳美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沈歸道:“我們進去碰碰運氣吧。”
吳美人習慣性地挽上他的胳膊。
兩人時而低頭,時而蹲下。
他們認真的模樣,就像尋找寶物的失主。
佈滿青苔的溼滑青磚牆,還有髒到漆黑的水泥路,對尋找線索非常不利。
用了十幾分鍾,纔到達第一個小巷交叉口。
除了一些發黴的垃圾,他們一無所獲。
過往的行人很詫異地看着這對少男少女,料定他們丟失了財物,走路時也就忍不住打量路面。
走到第二個岔路口,沈歸一眼就看到左邊的青石板上,有幾處黑色的斑點。
若不是他的眼力異於常人,拿着放大鏡,走到近處纔有可能發現。
沈歸拉着吳美人在黑色的斑點前蹲下。
他指着黑色的斑點道:“這就是發黑的血跡。”
順着他的手指,吳美人將眼睛睜到最大,斑點看上去,果然黑中帶紅,無疑是血跡。
吳美人道:“這條小巷只能容納兩個人並肩走,而且兩邊的房子都是背靠巷子,屋檐挨着屋檐,即使下雨了也淋不到啊。”
沈歸的眼睛,像雷達般,繼續往前探視。
然後他用力地在青石板上跳了跳,腳下傳來箜箜的聲響。
青石板下是空的,下面竟有暗道。
青石板皆是不到一米的整齊方塊,由於灰塵的堆積和硬化,看上去是一條巨長的石板,而實際只是小方塊拼接而成。
沈歸之所以起跳,是因爲他看見不遠處有塊石板被撬開過。
他們走到被撬開過的石板前。
沈歸指着石板四周的痕跡,對吳美人說道:“石板被撬開過,而且不只一次,而最新的痕跡就在今天。”
吳美人伸出手,捏了捏有些潮溼氣的灰土,再看了看邊上的陳土,道:“我和你的看法是一致的。”
她回過神,嚇得往沈歸懷裏鑽去,顫抖道:“你的意思是下面很可能有人?”
沈歸掀開石板,平靜地說道:“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留在上面。”
吳美人再看小巷,覺得極其陰森恐怖。
相對而言,還是跟着有超凡保護能力的沈歸安全。
吳美人道:“我要跟着你,你休想把我扔在這裏。”
兩人同時俯視了一番地下的暗道。
暗道的高度兩米不到,寬不到一米,但除了腳下的空間,兩邊漆黑一片。
充滿未知的恐懼。
沈歸率先跳了下去,並擡頭張開了雙臂。
吳美人往下一跳,就被沈歸抱住,然後他將她輕輕放下。
吳美人緊緊抓住沈歸的手臂,問道:“我們該往哪邊走?”
“紅中的勢力在城西,我們自然是該往西走。”
看着牆上鋤頭鑿過的痕跡,和腳下堅硬的紅土,沈歸判斷此處很可能是戰時的簡易防空洞,只是不知爲何沒有被填埋,任其保留了下來。
兩人前行了不到十米,失去光源的防空洞,伸手不見五指。
吳美人的手,已趁黑摟上了沈歸的腰。
“咱們是來查案的,你可別對我心生歹念啊。”
吳美人哈哈一笑,道:“聽說恐懼感,有助於滋生慾望的,所以很多男生總喜歡帶女生看恐怖片……”
說着說着,她的腦海裏浮現了恐怖電影的場景,聲音越來越小,直到說不下去。
自己嚇壞了自己。
沈歸掏出打火機,偶爾擦亮下眼睛,記下行進的路線。
越往前走,吳美人的身體越來越像掛在了沈歸肩上,她的腿已經軟到不能走路。
沈歸乾脆將她揹着,這一背,讓他想起了聶風鈴,不勝唏噓。
直行了近千米後,前方有個九十度的轉角,通向縣城的西南方向。
轉過彎,依舊沒有光亮,但卻有了風,潮溼的風。
吳美人道:“我都聞到了江水的味道,看來這條暗道是通向江邊的。”
沈歸再次掏出打火機,可是沒有點亮,因爲打火機沒油了。
幸虧還有手機。
吳美人已適應了黑暗,她甚至希望,這條黑暗的道路沒有盡頭,那她就可以在沈歸肩膀上賴一輩子。
她這一路沒少佔便宜,撫摸他結實的胸膛,親親他的脖子。
在漆黑的世界裏,不用擔心被人看到,也就不存在羞恥心。
沈歸突然輕聲說道:“前方有人,下來。”
他隨之鬆開手,拿出手機,並放慢腳步朝前方微弱的呼吸聲靠過去。
吳美人聽沈歸如此一說,嚇得更不敢下來,直接將雙腳纏在他腰上。
沈歸沒太在意,就當身上背了個包袱,那點重量,還不至於影響到他的行動能力。
離呼吸聲不到一米的距離,他快速掏出手機,並按了下鍵盤,屏幕發出微弱的藍光。
一個女人俯臥在地。
聽其呼吸聲,已命懸一線。
沈歸放下戒心,拿手機照向傷者的臉。
“陳警官!”
吳美人只得依依不捨地從沈歸肩膀上下來。
她也見過陳恬雪。
陳恬雪此刻處在深度昏迷的狀態,臉色呈黑紫狀,似中劇毒。
沈歸將她扶成坐姿,對吳美人說道:“你扶着她,我查看下傷口。”
吳美人雖感到不解,但還是聽從了吩咐。
此時不是應該找出口,將她揹出去後,叫救護車嗎?
沈歸皺着劍眉,用手機的光線,在陳恬雪後背仔細搜尋了一番,沒有發現任何傷口。
當光源移至陳恬雪胸前,他驚出了冷汗。
十幾支細如髮絲的紅針,插在了她的胸口上。
沈歸快速將軟軟的毒針一根根拔出,深感憂慮,投射暗器的人不可小覷。
巧勁,力道,皆爲世間罕見,方能將此毒針射入人體三分。
沈歸取出紙巾,小心翼翼地將毒針包裹起來,生怕風一吹就飛走了。
這傷口,在胸前。
他卻必須將掌心貼在傷口上,不能有衣物的阻隔。
旁邊還有個美女看着。
沈歸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認爲救人要緊。
於是對吳美人說道:“你能絕對相信我嗎?並聽從我的吩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