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賣什麼賣？”春芽十分嚴肅，她特意停頓了一下，看到年聚英垮下的臉才笑嘻嘻地接着說，“ 我這隻雁只送不賣。”
“ 傻子！”李蓮花小聲地說了這麼一句。
如果是在二十年後，她也不會把這點錢看在眼裏，不過，現在這十塊錢，在這一碗米粉還是一毛多的年月，用處可大着呢。
這一聲傻子，只有李蓮花身旁的龍松柏聽到了，他的目光晦澀難懂地看了自己未婚妻一眼。
他們倆的小動作並沒有誰去注意，獅溝大隊挖坑小分隊的社員們都在爲鬱春芽的大方震驚。
十元錢哪……他們在這裏汗流浹背地幹上十幾天，很可能都掙不到這十元錢，她倒好，嘴巴一張就推掉了……
雖然鬱春芽說了不要，但是年聚英卻不可能不給，他從口袋裏掏出兩張五元錢，硬要放到春芽的手裏，春芽撓了撓頭，只接過其中的一張，
“ 年伯伯，你既然堅持，我就拿一張吧。”
年聚英只好把另一張五元錢收了回來，他蹲下去拿起這隻肥碩的灰雁，高聲喊道， “ 天色已晚，大家收工吧！”
鬱春芽看了一下因爲鋤地發紅的手心，這麼粗糙的手還能磨紅，明天不會長水泡吧？
木棗花把鋤頭往肩上一扛，“ 糟糕，我的肚子又餓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飯喫。”
拿着大雁的老年心情很好，他呵呵一笑，“ 飯是沒有了，但是姜姐煮了一鍋麪條和山藥豆子，大家趕緊回去喫吧。”
山上就是這點好，隨便撥拉幾下，就可以找到喫的，山藥這種東西容易生長，他們林場的人隨手就種上一大堆，隨便喫。
“ 有面條呀？”春芽摸了摸肚子，那可得好好慰勞一下咕咕叫的肚子。
挖了幾個小時的樹坑，大家基本都餓了，每人一大海碗的麪條和山藥都喫得一乾二淨。
春芽摸了摸肚子，“ 年伯伯，照這個工作進程，起碼要挖上十幾天才能幹完。”
“ 工期也是預計要這麼多天。”年聚英把碗裏的湯一飲而盡，然後從小杌子上站了起來，
“ 春芽，你們就在這兒住，我把這隻雁拿回家，明早再過來。”
他們林場宿舍離這兒並不遠，走路也就半個多小時的時間。
春芽笑眯了眼，她乖巧地點點頭，“ 好噠，伯伯再見！”
──早就等着你走了，我纔好出去逛逛呀。
她一早就觀察好地形，距離她們這個院子前方几百米外山谷裏，有一個小潭，她得去看看有沒有什麼獵物。
“ 春芽，快來，我幫你鋪好牀了。”丁林林從一間屋子裏走出來。
這個山窪窪是有公路的，只不過是彎彎繞繞的泥石路罷了，他們的行李早就讓拖拉機拉到這個院子，只要鋪到架子牀就可以住人了。
“ 好，我把黑子餵了就來。”春芽慢悠悠地說道。
她中午撿了一塊扁平的石塊，石塊中心處有一塊凹槽，倒正好做黑子的專用碗。
石塊洗乾淨，春芽將鍋裏剩下的麪條和湯汁倒了進去，然後把石塊放在地上喂黑子，這才進到她們的房間。
牆上的白膩子已經泛黃，牆角靠近地面的地方斑剝脫落，露出了裏面的紅磚。
一排排的架子牀是木頭做的，就簡單地靠牆擺放，她一眼看到自己從家裏帶來的被子正擺在其中的一張上鋪。
丁林林幫她選的這個位置挺好，靠門靠窗，出入方便，春芽把牀上的弓拿起來，小聲地說，
“ 林林，咱們去小潭看看。”
“ 我也去！”木棗花耳朵靈敏得很。
在最裏面選了一張下鋪的李蓮花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 棗花，我勸你不要跟着鬱春芽亂跑，這個林子可不像我們隊裏那麼安全。”
蘇嬋把被子蓋在身上，愜意地打了個哈欠，“ 是啊，最好別出去了，趕緊睡覺吧，明天還要起大早幹活呢。”
春芽拉着丁林林，一邊走還一邊說，“ 蘇嫂子你先睡，棗花你別湊熱鬧，趕緊洗澡，我們等一下就回來了。”
剛剛走出房門，她們就看見最角落那一間屋子的房門打開，從裏面走出了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
這個男人眉目剛毅，他中等的身材在一件綠色軍裝下的襯托下顯得異常挺撥。
春芽有禮貌地對他微微一頜首，就打開院子門出去了。
“ 他是誰？”丁林林追上前問。
春芽奇怪地望了她一眼，“ 我怎麼知道他是誰？”
“ 那你又朝人家點頭？”
“ 傻妞，這是禮貌。”春芽眼觀八方，嘴裏卻漫不經心地回答，“ 估計是路過的吧。”
這個院子是林場的，偶爾也會有進山的人前來投宿，這個人脊背挺直，眼神沉凝，很可能是附近部隊的人。
小潭就在山谷的最下邊，林子幽暗，再加上山路崎嶇不平，兩個姑娘走了將近十分鐘才走到那裏。
小潭四周長滿了各種植物，高大古松之下，青翠蔓藤並綴各色無名野花，在這個小潭四處蔓延，被腳步聲驚到，一隻青蛙呱地一聲跳了下去，水面上漾起層層波紋。
未幾，潭水恢復了平靜，幽幽無波的潭水倒映着明月和漫天璀璨星辰，秋夜直如一幅圖畫美不勝收。
“ 夜晚越發涼了，咱們出來幹什麼呀？”丁林林抱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風一吹，涼意更甚，樹葉也簌簌作響了起來。
夜梟的鳴叫和樹底不時傳來的窸窣之聲，讓丁林林只覺得身上毛孔大張，一股悚然從腳底竄到了頭頂。
“ 噓……”鬱春芽拉着她躲到了一棵大樹旁，“ 打一隻鳥，明天早上就可以煮鳥粥喫。”
丁林林探出頭四處看，小聲嘀咕道，“ 能見度這麼低，就算有鳥，你也瞄不準哪……”
話音剛落，鬱春芽已經射出了一箭，只聽得啪的一聲響，一個黑乎乎的東西便從樹杈上直直墜進潭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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