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拾一葉盡曉人間秋涼
春芽被他氣樂了，要念口號是嗎？姐還能比你差？她擼起袖子，一串話都不用經過大腦就說了出來，
“ 一顆紅心兩隻手，自力更生樣樣有！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種樹！山前屋後種茶樹，發家又致富，種上滿山搖錢樹，致富道路大步邁……”
這一番話說得噼哩啪啦的不帶半點停頓，大家都呆了。
“ 這話說得不錯，五十年代未，偉人就曾經說過‘以後山坡上要多多開闢茶園’。”雷默劍眉微挑，
“種茶既不與糧爭地，又能爲糧食生長提供資金，這是良性循環的事情！朱朝東，你放心大膽地幹吧！如果賣不出去，我們川山礦一定會全部收購！”
朱朝東的嘴巴張得老大，“ 這……真的要幹呀？”
“ 一點小事別婆婆媽媽的！”春芽不客氣地說道，“ 看你滿臉的匪氣，怎麼膽子就那麼小呢？這點小事都做不了主？還一隊之長呢！”
這番話朱朝東激得跳了起來，“ 我怎麼就膽小了？除了害人的事，別的我都敢幹！誰不讓我幹，我帶全隊一百來號人上他家喫飯去！”
春芽笑眯眯的說道，“ 這就對了嘛，你放心，有我師父罩着你，你甩開膀子幹！後天你如果看到天氣變冷，就到我們一隊去看看，保證你再不會喊窮。”
──雷默，我也就只能幫你到這了，你這個傢伙，爲了喝到人家山上的茶葉，也是夠拼了，簡直比我還像喫貨。
雷默在鬱家喫過幾頓飯，春芽就看出來了，他喜歡喝茶得很。
他隨身攜帶的行李不多，但卻有一個十分精美的茶葉罐，每次喫飯之後，他都有泡上一小壺。
── 難道這就是他身上有青草氣息的原因？
春芽斜眤過去的眼神落在雷默那一身綠軍裝上。
這傢伙，進山都十幾天了，身上還是乾乾淨淨的，一身匪氣的朱朝東站在他身邊，愈發將他襯得如同初升的朝陽。
“ 小妹子，你說真的嗎？”朱朝東的關注點卻在春芽的最後那一句，他大喜過望地說道，
“ 你如果能讓我們隊的老小能喫個飽飯，我們一定聽你的，你說種茶我堅決不種麥子！”
──切，我可不稀罕你聽我的，你們這麼窮的一幫人，我得浪費多少腦細胞才能讓你們喫飽飯？
春芽抿嘴一笑，“ 林林，黑子，咱們回去了。”
走了老遠，春芽還聽到朱朝東在不住地問，“ 雷默，你說說，我就這幾十棵白毛茶樹，該怎麼發展……”
“ 雷默爲什麼要管這種事情？”丁林林一邊走一邊問，“ 他跟岩石大隊不沾親不帶故，前幾天還打得不亦樂乎呢。”
“ 應該是喜歡人家山上的茶葉吧。”春芽笑得沒心沒肺，“ 還能是爲什麼？我告訴你，這個傢伙外表看起來光風霽月，其實他就是一好喫貨……”
正說得起勁，後腦勺被打了一記，“ 小豆芽，背後編排我的時候，好歹也要走遠一點再說！”
春芽摸着腦袋回頭，“ 難道我說錯了？也對，你不是好喫，應該是好喝貨！”
“ 他們口袋裏有錢買糧食，就不會再偷偷挖小煤窯，我不就能省心了？”雷默高深莫測地盯了她一眼，“ 這叫釜底抽薪。”
“ 抽巴掌我就比較在行。”雷默的語氣裏透着戲謔，“ 你要不要來兩下？”
春芽氣結，“ 我告訴你，雷黑犬，我捉了一頭大花野豬，等我做好了芋頭扣肉你可別喫！”
“ 野豬？你連野豬都敢招惹？”雷默大驚，顧不上她又喊自己黑犬，他疾聲道，“ 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傷到哪了沒？”
春芽洋洋得意地道，“ 我鬱小胖出手，一個頂倆……”
她還想再吹幾句，雷默長長的手臂一伸，在她額頭彈了一下，“ 你這小丫頭，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
這一彈，雷默用了幾分力氣，春芽痛得噘起了嘴巴，“ 我又沒想招惹它，我好好地在山上捉蜈蚣，它就從灌木叢裏鑽出來……”
這句話一說出來，連丁林林都叫了起來，“ 什麼？鬱春芽，你每天上山就幹這種事情？”
丁林林每天收工的時候，春芽已經把蜈蚣都收起來了，所以連她也不知道，這個以前膽小如鼠的女孩子，已經捉到了一口袋的蜈蚣。
春芽嘻皮笑臉地說，“ 誰說我竟幹這種事情，我不是還採了野菜、打了獵物嗎？捉蜈蚣不過是順便而已。”
丁林林氣惱不已，“ 你就皮吧，等蜈蚣咬你一口，你就知道錯了！”
“ 沒事，林林，現在那裏有條件矯情？”春芽還是笑得很燦爛，
“ 等過幾年條件允許了，看到蟲子什麼的，我也會尖叫着跳幾下，然後拍拍胸口說：好可怕，好可怕。”
暮色蒼茫，最後一抹亮光在這條山道上隱沒，那微弱的光線消失前，鬱春芽分明看到雷默似笑非笑地乜斜了自己的胸口一眼。
鬱春芽老臉一紅，知道這個傢伙又在嘲笑自己……
她狠狠地瞪了他二眼，心裏卻下定決心多喫一點，趕緊把這一副瘦削的身體養胖，我鬱小胖從來就輸人不輸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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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走在山道上，前方偶爾傳來黑子的叫聲，雷默突然問道，
“ 前幾天，我在電話裏跟食堂採購說了粉條的事，他讓你們拿樣品過去報價。”
“ 快了快了……”春芽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萬事俱備，只欠冷空氣了。”
剛剛說到冷空氣，山林中的涼風便帶着寒意陣陣襲來，兩旁的樹影漸漸和夜色混爲了一體，遠處奔騰澎湃的林濤一陣接一陣地響起。
“ 冷了……”丁林林欣喜地伸出雙手擡頭看向天空。
夜色如同濃墨將這一方天空塗抹，無邊蒼穹之下只有幾顆暗淡的零星在悄悄眨眼。
春芽伸手抓住眼前的一張泡梧葉子，隨口吟道，“ 飲半盞當知江河滋味，拾一葉盡曉人間秋涼，提起粉條我便能想起豬肉！”
“ 如果不加上後面那一句的話，你的形象就能躍上一個新臺階了。”雷默輕笑了一聲。
山嵐之中，寒風將這一句宛如帶着磁性的聲音傳出了很遠，隨之而來的，是黑子不明含義的吠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