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凡五的家在火車站附近的新塘街，春芽熟門熟路地帶着丁林林穿過大街小巷，來到了縣城的南面。
這是一條三里長的老街，街道是由方條石塊鋪成，下水道就是一條水溝，繞着屋前房後，上面草草鋪着一些木板或是石塊，簡陋得很。
記憶裏，春芽曾經跟鬱百歲來過兩次，上次來的時候是兩年前的一個夏天，當時下水道傳出的臭氣沖天，蒼蠅繞着橫流的污水亂飛，那股子污糟髒亂還不如他們鄉下呢。
春芽一路跟丁林林說，幸虧現在是冬天，臭味不是那麼明顯。
下水道雖然不行，但他們的房子看起來還不錯，道路兩旁都是磚式瓦房，院子圍牆上都種着刺梅，那些長滿了硬而尖的錐狀刺的小植株，倒是護院的好幫手。
春芽敲門，門內有一個女人應了一聲，“ 門開着的，進來吧。”
春芽一聽就知道是廖凡五的老婆農鳳玲。
她是縣城裏的本地人，人長得瘦小不起眼，說話聲音卻大得很，而且做什麼事都利索非常。
當年廖凡五還在隊裏掙工分的時候，她就不顧父母的反對，嫁給了還是泥腿子的廖凡五，還生了一個出生就有七斤重的廖策，因此很得廖凡五父親的看重。
她一看進來兩個女孩，就笑了起來，“ 爸，快出來，是春芽和林林來了。”
鬱百歲在山裏救過廖凡五一命，農鳳玲一直感激在心，這時候看到春芽，她高興不已，
“ 春芽，就你們兩個小妮子自己來縣城呀？你爸爸呢？你們等着，我去割一斤肉，今天咱們好好喫一頓。”
春芽急忙阻止了，“ 廖嬸子，我是給你送肉來的，你別忙活，我們還有事情要趕回去呢！”
說着她將揹包裏的兩斤豬肉拿了出來，“ 山上的野豬掉進坑裏，讓我看到了，平白得了一頭豬，今天我們有事來縣城，特意給你帶兩斤。”
農鳳玲驚呆了，“ 你的福氣真好，竟然碰到這種好事，不過，春芽你們也不寬裕，你爸又病了，不如把肉賣了買些糧食也好啊。”
“ 謝謝廖嬸子。”春芽的一顆心暖暖地，“ 我心裏有數，你放心吧，我們家日子會慢慢好起來的。”
一個老爺子拿着臺半導體從房裏出來，身後還跟着個紮實的小胖子。
“ 廖爺爺好！”春芽嘴巴甜得很，“ 好久沒見，你愈發顯得年輕了。”
老爺子摸了一把腦袋，“ 你廖叔回來說你變了很多，我原本還不相信呢，我尋思着，你膽子那麼小，能變到哪裏去？現在才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 廖爺爺。”春芽淡然微笑，“ 心大了，事就小，看清了，就不會自尋煩惱，生命短暫，且行且珍惜。”
“ 生命很短嗎？”紮實得像個大人的廖策迷惑地說，“ 我怎麼覺得它老長了，等好久都不過年，我可想喫一頓肥乎乎的扣肉了。”
春芽像是遇到了知音，“ 唉呀，廖策，你也想喫扣肉了？讓你媽給你做唄，我給你送了二斤肉！”
送肉？廖策圓乎乎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小胖姐，上次你還給我送魔芋豆腐，謝謝你。”
“ 小傢伙又胖了一大圈，學校放假了？在學校考了多少分呀？”
廖策瞪她一眼，“ 林林姐，你有小娃娃了嗎？”
丁林林氣壞了，“ 胡說什麼呢？我連對象都還沒有，怎麼能有小娃？”
“ 別灰心。”廖策安慰她，“ 少操心別人的事，多抽時間去相看，還是有可能嫁得出去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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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回程的大班車，丁林林還是氣憤不已，
“ 廖策這個臭小孩，他下次再到我家，看我怎麼收拾他！”
“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春芽十分好笑，“ 你說人家胖，又問人家考試成績，三句話裏就有二句紮了人家的心！”
“ 這怎麼能一樣？”丁林林兀自不服，“ 胖是好事，問成績是關心他！”
這個年月，誰個不是瘦得像一根竹篙？好不容易看到一個胖子，她可不就誇了兩句？誰知道，人家小孩不樂意聽你說他胖。
“ 行了，跟小屁孩計較什麼？我們可是要做大事的人！”春芽把剛剛買的裁衣剪遞給丁林林，
“ 回去你就躲起來幹活，別讓那些小妮子們看到了，又傳得沸沸揚揚的。”
“ 我知道。”丁林林點頭，“ 這麼大的一件事，我會把保密措施做好的。”
她其實心裏很忐忑，買了這麼多的布料，萬一做不好，人家不要怎麼辦？
可是春芽再三安慰她，說只要把人家定的那五件做好就行了，其他的做壞了也不要緊，反正都是別人的錢，掙不到且當練手。
“ 剩下那些布都按照中等身材的標準來裁剪。”春芽不負責任地說，“ 裁壞了你自己穿。”
丁林林只有一米五八，正是春芽所謂的中等身材。
“ 這麼多穿到什麼時候？”丁林林嬌嗔道，“ 要不，我們先裁二件？先看看能不能賣出去再說……”
“ 不行，布料都買了，別嘰嘰歪歪的！”春芽瞪她一眼，“ 聽我的！就幾件衣服，你還想拖到明年再賣？”
說服了丁林林，車子長鳴一聲向前開動。
春芽一路在心裏盤算着自己買到的香料夠做多少臘腸臘肉，剛纔她看到副食店裏的泡打粉和酵母也買了一些，把上次隊裏發的幾斤麥子拿出來磨一磨，可以做好幾頓包子油條呢。
昨天晚上，她已經把野豬的粉腸整理出來，又交代丁桂鳳在家裏把肉切成小丁狀，只等自己今天買回香料就可以把肉醃製臘起來了。
“ 你今天晚上會做什麼菜？昨晚我煮了粉條給我媽喫，她一直在說好喫，讓我好好跟着你學做飯呢。”車子聲音太大，丁林林湊到春芽耳邊問。
春芽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今晚上雷默和方凱來蹭飯，我得回去煮一鍋豬肉白菜粉條，我粉條用完了，你給我一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