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天就老了好幾歲的湯光華眼圈烏黑，永遠挺直的脊背也佝僂了下來，鬢邊還添了不少白髮，而那個永遠都高昂着的頭顱也低了下來。
不過，她的外表再怎麼可憐，但說出的話還是那麼使人討厭。
什麼叫做：我們幫你們住着，終歸強過讓它空在那兒……
心中冷笑一聲，春芽環手在胸，貌似十分誠懇地說道，
“湯老太太，他們姐弟倆的東西你最好別惦記！鄰居一場，我奉勸你一句話吧，你只要記住：不作就不會死！這六字真言能夠讓你後半輩子受用無窮！”
說完，她砰地一聲將門口關了起來。
“不作就不會死？這種至理名言，怕是他們一輩子都理解不了噠！”佟美麗悵然的聲音從門縫中傳出來。
春芽愉快地說，“是啊，金玉良言拿來送給他們太虧了。”
不一會，巷口處忽然傳來了嗩吶熾烈而歡騰的旋律。
這個聲音異常熟悉，不就是那天來慶賀李冀考上京城大學的喜慶嗩吶？
甚至連曲調也是大家耳熟能詳的《九九豔陽天》。
節奏明快，曲調優美的旋律由遠及近，二分鐘後，停在長嶺巷一號，迅疾換成了激烈而振奮人心的鑼鼓聲。
丁林林從屋裏走出來，甩了甩有些痠麻的胳膊問道，“這是在幹什麼呢？”
剛剛問完，牆頭上立刻跳上來一頭穿着綠獅褲和金爪蹄靴的金色獅子。
忽而直豎，忽而倒立，獅子站在高高的門頭上做出極其驚險的動作，刺激得巷子裏的人發出一陣陣尖叫。
“鏘咚咚咚鏘鏘鏘……”
鼓聲戛然而止，獅子向觀衆行禮。
繼而，它直直站立起來，血盆大口一張，吐出一條紅彤彤的條幅，上面用金色的大字寫着：
恭喜本省高考狀元鬱春芽同學考上京城大學！
聚集過來的的街坊鄰居們，被獅子嘴裏橫幅的內容驚呆了，大家失聲叫喊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佟家姑爺是高考狀元，怎麼又變成了鬱家丫頭？”
“到底有幾個高考狀元？”
“就是呀，湯伯媽都已經幫姑爺準備好行李袋了……”
“我前幾天甚至看到他們姑爺去公安局諮詢遷移戶口的事情……”
“……”
片刻後，站在門頭上的獅子縱身一躍，從上面跳到地上的一張桌子，身子一擰，又從桌子上翻了下來。
將將要落到地面，金獅子就地一個打滾，一個英姿颯爽的男子抱着獅子頭站立在衆人面前。
“是方凱呀……”那些小姑娘大媳婦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將心裏的疑惑問了出來。
方凱手一壓，這些亂糟糟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大聲宣佈，
“在今年的高考錄取工作中，因爲佟方和湯光華夫妻倆爲女婿李冀替換了鬱春芽同學的答卷，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現在，經過公安局的調查，確定省狀元是來自川山中學的學生鬱春芽，廣陵教育廳經研究決定……”
方凱停頓了一下，又語氣鏗鏘地接着說，
他的話音剛落，樹底下的人就炸開了鍋。
“我的天吶……這種事情都能夠發生？”
“可憐的鬱春芽，她還每天笑吟吟地跟我們說說笑笑，要是我碰到這種事情，早哭死了！”
“就是，誰想到會碰到這種事情？佟方一家還號稱自己是書香門第，我呸！”
也有一些酸溜溜的，
“我就說嘛，那個李冀，除了一張臉，再看不出有什麼長處，你們個個懟得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眼瞎了……”
更有一些是事後諸葛亮，“他家佟花容進文化館工作，是送了禮的！這種人品，怎麼能到教育局上班？看看，果然出事了吧！”
各種猜測和議論將整個巷子鬧得跟菜市場似的。
鬱百歲和丁桂鳳從裏面出來了。
他們拿出二個裝滿了各色糖果的果盤，十分熱情地招呼大家過來喫糖。
大家心裏的八卦之火越燒越旺，連糖都不願意吃了。
剛剛趕過來的孫紅豔沒聽到方凱的話，她跺腳道，
“老姐姐，你別給我塞糖了，現在誰有興趣喫呀？趕緊給我們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唉……”丁桂鳳長長嘆一口氣。
眼見把大家的胃口都吊足，她才又說道，
“我可憐的春芽，在肚裏懷着寶寶的情況下，起早摸黑的努力學習，沒想到，考完試，她竟然連四十八的平均分都沒有！”
鬱春來嘴皮子利索，他吧嗒吧嗒地說，
“四十八都沒考到，我姐姐不相信，這不，前幾天她跟老師去查分，這一查可不得了了，原來，我姐姐的卷子上寫着李冀的名字，而李冀那亂七八糟的答卷上，竟然寫的是鬱春芽。”
把所有的事情都跟街坊四鄰說了，丁桂鳳裝模作樣地抹了抹眼淚，
“辛辛苦苦讀了這麼多年的書，學問終於派上用場了，卻萬萬沒想到竟會發生這麼糟心的事情，你們說，我春芽該多難受呀……”
大家紛紛震驚地追問，
“我的天吶，佟方是怎麼做到的？”
這時候，孫紅豔的兒子巫平面色古怪地說，
“老佟十分擅長修補古籍古畫，對各種字體都有涉獵，他仿寫別人的字體也十分惟妙惟肖……”
這麼厲害？大家集體默了。
這種人才，竟然爲了一個別人家的孩子不走正道，這不是生生斷送自己光明的前程？
看着佟家已經緊緊關閉了好幾天的大門，大家都惋惜不已。
方凱把獅子套到自己頭上，對着鬱家的大門行禮告別。
一陣喧天的鑼鼓再次響起，金色獅子懶洋洋地退出了這條小巷。
正如來的時候一樣突然，舞獅隊撤退的時候也十分迅疾。
不一會，巷子裏只留下一幫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老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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