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把他讓了進來，十分自然地擺起了長輩的架子，
“阿僖呀，胡家都靠蚯蚓發財了，我也沒指着你這麼能幹，我只問你，今年把別人欠你的錢和糧都收回來了嗎？”
“咳咳……”鬱僖左右看了看，趕緊扯開話題，
“小姑姑，你家的雞棚在哪？我幫你把雞放進去，別悶死了，老胡說，這些雞都快下蛋了的。”
春芽沒搭話，看着他又嘆了一口氣。
終於頂不住來自鬱春芽眼光的譴責，鬱僖撓撓頭，
“小姑姑啊，就讓他們先欠着唄，反正人家又不會不還，我一個老光棍也用不了那麼多……”
最後那句話在春芽越來越黑的臉色中漸漸小了下來。
“用不了，就拿來我幫你用！”春芽毫不客氣地說，“你今年治腿用了我那麼多錢，趕緊還給我！”
鬱僖嬉皮笑臉地說，“等他們還給我的時候，我就還給你唄！”
春芽氣哼哼地，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小姑姑，我肚子餓了，你們家有沒有什麼喫的？”鬱僖大咧咧地問。
春芽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等着，我帶你上大飯店撮一頓！”
這個傢伙再怎麼不成器，也是自己爺爺，還是親的，快過年了，讓他喫一頓好的也不爲過，春芽這麼安慰自己。
鬱僖裝作不在意地問了一句，
“小姑姑呀，那個長冬瓜去哪裏了？”
春芽愣了一下，“什麼長冬瓜？”
“就是那個跟我一起打狼的那個唄！她長長一條，就像冬瓜一樣。”鬱僖哈哈大笑道。
春芽給他氣壞了，“佟美麗是長冬瓜，那你就是個矮冬瓜！”
“她比我還矮二公分，我怎麼就成了矮冬瓜？”鬱僖不樂意了。
春芽也不理他，拿了揹包鎖上門就帶着他出門了。
論起喫大餐，肯定是要到工農兵飯店。
鬱春芽熟門熟路地把鬱僖帶到了擠滿客人的工農兵飯店。
臨近年關，大家手頭或多或少都有些錢，再加上今年風調雨順收成很不錯，大家花起錢來，那也是不帶眨眼的。
忙了一整天，剛剛逮了個空閒坐下來，木棗花就看見鬱春芽帶着一個樣貌極其普通的青年男子走進來，她有些狐疑地問自己的丈夫，
“阿暉，這個人是誰？我好像從來沒見過，鬱春芽爲什麼跟他走在一起？”
張飯暉淡淡撇了一眼過去，隨即不耐煩地說，
“碗撿了沒有？青菜洗過了？都沒幹完，你就這麼有空在這裏說閒話？”
木棗花低頭悄悄地摸了一把肚子，忽然笑着跟丈夫說，
“阿暉，要不你幫我去撿一下碗吧？我幫你在這兒賣票，我今天忙了一整天，感覺有些困了。”
“售票窗裏的事情你會幹？算盤也會打了？”張飯暉冷冷道，
“像你這種連數都算錯的人，能在撿碗的時候別打破東西就不錯了，還想賣票？”
堪比窗外寒風一般冷冽的語言，像一根刺紮在木棗花的心裏，她眼圈微微一紅低下了頭，
“你想錯了！”張飯暉漠然說道。
“真的嗎？難道一切都是我想多了？我就知道阿暉你不是那樣的人……”木棗花破涕而笑，給丈夫露出了一個像小狗般討好的笑容，只恨自己沒有尾巴來搖幾下。
她紅彤彤的眼眶裏，剛纔已經盈滿了水汽，在張飯暉一句她想多了之後，這些水霧頓時變成了欣喜。
“我並沒有從丁林林考上大學開始看你不順眼。”張飯暉盯着妻子，神色極其古怪，他一字一句說道，
“而是跟你打了結婚證那一天晚上，我就已經後悔……後悔爲什麼會因爲跟丁林林置氣而娶了你！”
一瞬間，木棗花耳朵發出一個轟然巨響，她身如同墜入冰窟一般，連血液都凝固了起來。
“你……你剛纔說了什麼？”木棗花遲疑着反問了一句。
她剛纔是不是幻聽了，竟然聽到結婚才幾個月的丈夫在自己耳邊說，他後悔跟自己結婚……
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張飯暉極其冷淡地問剛走過售票窗前鬱春芽，
“要什麼？”
春芽樂呵呵地問鬱僖，“阿僖，你要喫什麼？”
“隨便！”來到這麼寬敞明亮的飯店，鬱僖生怕露怯，哪裏敢吱聲點菜？
春芽想都沒想，隨口就說，“紅燒肉，清蒸魚，糖醋排骨，豬腳粉。”
她剛剛點完，就聽到鬱僖小聲地說，“別點這麼多，太浪費了，有這錢還不如給我買大中華呢……”
這傢伙，還惦記着抽菸？春芽心裏一惱，
“張白飯，別扒拉算盤了，剛纔我念的那些，是沒打算要的，你給我們來兩碗白米飯就行了！”
鬱僖急了，“哎呀，姑奶奶，別呀，我千里迢迢來給你送年禮，你不能這樣對我……”
春芽瞪他一眼，“還要不要大中華？”
“不要了！祖宗奶奶！”鬱僖老實了。
春芽這才得意洋洋地說，“張飯暉，剛剛點的都要，算一算多少錢。”
“……”張飯暉只看了她一眼，就面無表情地接着扒拉了幾下算盤。
春芽忽然發現售票處還站着木棗花，她奇怪地問，“你怎麼了？眼睛紅彤彤的。”
“沒事，被沙子迷了眼而已！”木棗花急忙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睛，低着頭走了。
這時候，鬱僖朝張飯暉打了一個招呼，“同志，能不能借個火？”
張飯暉擡眼看了他一會，掏出一個打火機給他。
鬱僖接過打火機，打着火又來句，“同志，有煙嗎？再借個煙。”
“……”
“沒煙你借什麼火？”春芽氣得不輕，她一把搶過打火機還給張飯暉，氣哼哼地掏錢付款。
木棗花失魂落魄地收拾碗筷，幹着那些自己早已十分熟悉的工作。
張胖嬸看着不知走神到哪裏的兒媳婦，心中十分不滿，正想發作她一通，張隆發卻用眼神阻止了她。
“棗花，你去蔬菜門市部看還能不能買到一些青菜。”張隆發打發了兒媳婦出去。